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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路上的晚風很醒酒,姜何的眼神已經明顯亮一些了。他其實可以自己走的,但並沒有制止辛久緊緊扶著他的腰,也沒有收回他搭在辛久肩膀上的胳膊。
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姜何低著頭,柔聲問辛久:「你呢?你還好嗎?」
「我好得很。」辛久的聲音帶著點兒氣喘,脆生生地出現在姜何耳邊:「我都沒喝酒,聞一下又不會醉。」
「撲哧……」姜何莫名輕輕笑出了聲。
到了家,在室內明亮的燈光下,姜何臉上的酡紅才顯得尤為觸目驚心。
辛久一路都跟姜何並肩,沒太注意他的臉色;直到攙著姜何在玄關換鞋的時候,才發現他的整張臉,連著脖子,以及解了兩顆扣子的襯衫領口下,全跟煮熟了的蝦一個顏色。
辛久被驚得眼皮一跳,趕忙扶著姜何朝臥室走去,忍不住又跟姜何確認一次:
「你確定沒有覺得不舒服的地方?皮膚會發癢嗎?你看著像酒精中毒了。」
「我確定沒有。」姜何憑藉著自己對臥室布局的熟悉,摸著黑準確地坐倒在了床上:「我喝酒就是會上臉,沒有很醉,我去洗個澡……」
「不行!」辛久也坐在床邊休息,聞言立刻伸手按住了姜何的胳膊:「喝這麼多不能洗澡,明早起來再洗吧。」
姜何被按住的那條胳膊僵了一下,下意識地滾了滾喉結,然後點了點頭,配合地說「好」。
辛久坐在床上歇夠了,想要找衣服去洗澡,起身按亮了臥室燈的開關。可不等辛久朝衣櫃邁出一步,姜何忽然也站了起來,「啪」一下又把燈關了回去。
門口玄關的燈還亮著,曲曲折折地映進來了些昏暗的光,勉強照亮了臥室里的陳設,但看不清兩人太細緻的表情。
辛久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沒動。半晌,感覺姜何好像也沒什麼動作,辛久想再伸手去開燈,姜何卻已經用自己的手掌整個覆住了開關,辛久便只觸到了姜何的手背。
「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今天在發什麼瘋,說話太不中聽了,跟你道歉。」黑暗裡,垂著頭的姜何小幅度地動著嘴唇,語氣既真誠又扭捏。
雖然辛久並不怕黑,但此時他的心卻莫名跳得很快。辛久下意識地斜靠上了臥室的牆,做出一种放松又隨意的姿勢:
「哦……道歉就道歉,關燈幹嘛?」
姜何的頭埋得更低了些,聲音更小,像是不好意思承認,又不得不坦白的樣子:「我嘴笨,開著燈這些話我說不出來,萬一又再讓你生氣了……」
辛久覺得心口一悶,好像連正常呼吸都有些緊張;辛久儘量擠出了一聲輕快爽朗的笑:
「哎呦說什麼呢,我已經不生氣了。」
「你又騙人!」姜何驀地稍稍提高了音量,像在讀幼兒園的小孩子費力爭辯著什麼,語氣中的委屈和難過幾乎朝辛久迎面撲了過去:「我知道你生氣了,我也知道自己說錯話。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當時完全是口不擇言了。我也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在利用她對你的喜歡,就是……真的就從來沒有那樣想過。」
從來沒那樣想過?這話首先辛久就不會信。當時姜何陰陽怪氣地跟店長說話,邏輯那麼嚴謹,每一句話都說得那麼流暢,怎麼會從來沒有想過?
但辛久沒問出來,辛久不想再給兩人麻煩的關係增添麻煩了。
辛久覺得今晚這個時間,還有臥室這個環境,完全不適合任何形式的有效溝通。辛久只想等姜何說完,等他沒話說了,自己就去洗澡,然後睡覺。
但姜何自己好像也發現了剛才話里的漏洞,趕忙開始解釋:
「我是真的沒那麼想過!我只是對書里的那句話有印象,然後腦子一短路,就把那句話接到當時那個場景上去了……我做錯的事我肯定會承認會道歉,但那個想法我是真的沒有過!我不想你誤會我。
「還有你說的,我為什麼那麼關心你的感情生活。我覺得你質疑得很對,這完全就是關心則亂,我……我說那些話,問那個問題,好像初衷只是想跟你親近一點;因為最近好像有別的人跟你走得更近了……
「唉……很奇怪是吧這個邏輯?我自己說出來也覺得是。我之前從來沒對哪個朋友這樣過,我不知道我這是在幹什麼,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兒……」
「姜何!」辛久忍不住了,幾乎是厲聲打斷了姜何的話。
辛久無法追究自己此時的煩躁和怒火從何而起,好像借著黑暗的環境,人說話做事的膽量就是會比平常大很多。辛久之前從來沒有直呼過姜何的姓名,但現在他覺得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的憤懣:
「姜何你能不能先自己想清楚了再跟我說話!你一口一個你也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在這裡聽什麼!」
姜何被辛久忽如其來的爆發嚇住了,在原地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安慰他;但只聽 「啪」地一聲,辛久直接把姜何準備落在他肩膀上的手拍開了。
積攢了太久的驚疑和委屈終於突破了忍耐的極限,像是江水衝破了河堤,一路席捲岸邊的草木,再也攔不住了。
辛久失控地大喊:「姜何你腦子到底怎麼長的啊!你會跟朋友睡一張床嗎?會守著零點當面給朋友送禮物說生日快樂嗎?會對朋友的追求者反應那麼大嗎?你能不能自己先搞清楚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