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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果嘛,沒了再做就是了。好歹也讀了那麼多年書,泡了那麼多年實驗室,我才不信那就是我能做出來的最後一個成果!」
兩人走到了路口的轉彎處,頭頂的路燈沒有了樹枝樹葉的遮蔽,輕輕暖暖地均勻散落,落在行人的面頰和肩頭,像是溫柔而靜默的聖光。
姜何低頭看辛久的時候,眼睛裡映著路燈的光點,亮亮的,顯得堅定又平和。
辛久心中忽然一顫,他確信自己是第一次從姜何眼中看到這樣的神色,有些驚訝,又替他覺得幸福而幸運。
在花店「歸隱」四年、隱沒一切的姜何,終於在此刻看清了他真正的渴望、真正喜歡的事。
「真好。」辛久由衷地微笑起來。
這才是姜何該有的樣子。是堅定強幹如姜何,某天勢必會到達的未來。
第62章 60.「某個瞬間」
辛久從未思索過關於人生方向的事情。
事實上,在遇到姜何之後,辛久發現自己有很多未曾思索過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是有什麼人生方向。每年換一個城市、換一個圈子生活,平凡而透明地過普通的日子,一段一段拼湊出紛紜的人生經歷。
四處流浪,不停地改變方向;這也算是一種人生方向嗎?
辛久不知道。
如果一個人的人生方向,和時間流動、季節更替的方向一樣清晰明了,那該多簡單!但這樣的話,也就沒有了做人和做動物時最本質的差別,因此也丟失了做人的精彩之處。
每個人的生命軌跡本該各有不同。有些人有明確的目標和追尋,有些人漫無目的地漂泊游弋;本身各有各的好處,各有各的精彩,只是沒有辦法結伴而行罷了。
沒關係的,辛久想,反正自己也早就熟練了如何告別。
這次只是換了一個人,換了一個生活場景,時間久了一些;大不了困難一點,傷心一點,咬咬牙,也就能回到自己該有的人生軌跡了。
一個一無所有,處處小心的禾鼠精,在做人的時候也只有有限的選擇權利。
姜何最近一段時間都沒有來店裡,在家專心搜集信息,整理自己的學習經歷和研究成果,為投遞申請資料做準備。
Anyway花藝只剩下趙以溫和辛久兩人,和之前一樣,有條不紊地管理著花店的日常經營事務,完全沒有因為姜何的缺席而受什麼影響。
姜何從一開始就不參與花店的經營,所以退出的時候就也不存在掣肘之處。大概也是姜何一開始就抱定了會離開的心思,才能安排得這樣利落乾淨吧!辛久這樣想著。
「辛久,」趙以溫正在學著記帳,實在頭昏腦漲,從櫃檯上直起腰抬起頭,一邊捏太陽穴一邊皺著眉:「你先別忙了,我跟你說件事。」
辛久正整理店裡的客人DIY作品,聞言停了手,拉開工作檯邊一個椅子坐下:
「怎麼了哥?」
趙以溫放下了手,有些用力地眨了眨睏乏的眼睛,語氣平靜地說:
「我跟原舒辰,我倆決定不繼續發展了。」
辛久心中一跳,他隱約記得趙以溫曾經說過,原舒辰是他這些年遇到的唯一想要接觸的人,是能打敗趙以溫對財神爺的喜歡的人。
辛久著實驚訝,又難免地替趙以溫可惜:「為什麼啊?你們之前不是一直處得很好嗎?」
「唔……」趙以溫抓了抓自己的頭髮,笑了笑,說:「就是慢慢感覺到,我們彼此之間相處起來不太輕鬆。喜歡肯定還是喜歡的,但就是覺得不合適了。」
「啊?」辛久納悶:「可是……既然喜歡,不是應該一起去找更輕鬆更舒服的相處方式嗎?就這麼放棄了,不會覺得很可惜嗎?」
趙以溫搖搖頭:「沒辦法的,我不能那麼自私地要求她改變什麼。況且,有些已經發生過的事不是努力就能扭轉的。是會有點可惜,但也只能是這樣了。」
辛久似懂非懂,只覺得這些話也像是他和姜何的處境。
放在一旁充電的工作手機收到了消息,亮了一下,鎖屏壁紙上的香檳玫瑰變回了鮮艷的財神圖。
趙以溫探頭看了一眼,只是一條話費簡訊,就沒去管,接著說:
「在知道她和姜何之間發生過什麼之後,其實我一直不知道要怎麼跟她相處。雖然他們彼此已經諒解了,但那麼多機緣巧合,即便是身不由己,事實也是,原舒辰的行為逆轉了姜何原本的生活軌跡。
「再之後,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不自覺地很有壓力,不自覺地想起她和姜何之間的事情,心很亂。我知道這也不完全是她的錯,但就是覺得很彆扭。
「可能我跟她就是有緣無分的那種吧。其實我一早猜到會是這樣了,只是一直沒捨得停下來,想跟她再多相處一段時間而已。」
辛久聽得有些悵然,配合著店裡流淌的冷爵士純音樂,用手撐著一側臉頰,看著店門外來來往往的行人失神地發呆。
趙以溫出聲笑了笑,情場失意的明明是他,他反倒要反過來安慰辛久:
「沒事的,分開就分開,我們挺和平的;況且我們還沒正式在一起。而且就算分開了,之前一起經歷的很多事現在想起來還是很甜蜜很幸福;反而要是繼續勉強在一起的話,可能這些僅有的甜蜜都沒法倖存了。
「這種事沒辦法的。世界上沒有哪一對戀人真的像拼圖一樣,能那麼嚴絲合縫地拼起來。沒有完美的愛情,總要彼此包容接納一些拼合不起來的地方。但要是實在沒辦法調和的話,削足適履,對誰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