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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戶家不苦他吃穿,這段時間的銀兩全都花在他身上,而他自己背著一把破竹拉的弓,在處處危險的山上,僅靠著人力肉搏。
他賺的錢合理給獵戶花。
就當還了那十五兩的錢。
「茶哥兒,都是打獵用的,我竹弓就夠了。」卓長浩盯著那點碎銀,推拒了回去:「錢你留著,買點飴糖。」
他拿出自己的錢袋子,將裡面的銅板和碎銀取出來:「這些你也拿著。」
銅板散在桌邊,還有一個滾在地上,陸茶彎腰撿起來,忽覺銅板尤為燙手:「都給我花較 淌 症 哩?」
那錢兜剛還看出一點鼓,現在倒出銀子,瞬間癟了下去。
卓長浩一本正經,絲毫不知自己說出來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
「茶哥兒嬌弱,我粗人。」
陸茶憂心忡忡,那山上都是玩命的地方,這人怎麼不把自己當回事啊:「那竹弓,弦才能拉多少,射出去的箭夠穿透獵物嘛。」
卓長浩聽著茶哥兒的句句言語,擔心的意味全都暖在他的心裡。
「能的。」那張日曬成麥色的臉升起了醇紅,幸好他膚色重,那點紅與夕陽融合,也就看不清了。
他從牆上取下竹弓,對著大門的方向。
卓長浩挽起袖子,單手拽著弓箭搭上弦,因用力青筋橫橫暴起,小臂肌肉線條流暢,與眼睛形成一線,他側頭眯眼,屏住呼吸,那隻耳朵好像聽到了什麼動靜,動了動。
卓長浩周身恍若蒙上一層神秘的白紗,睜圓的眼睛中,全神貫注著那處。
嗖——
箭出弦,直直飛過去,擦過一隻飛蟲,帶著它的一頁翅膀,死死定在門上。
內臥與大門之間距離約莫十步,陸茶連那隻飛蟲都沒看見,箭劃空的聲音震鳴,直到沒入木門三尺。
卓長浩再用實際行動告訴陸茶,一個弓箭射殺一頭成年野獸,他,能的。
陸茶在現代就見身懷絕技的傳人,各個本領強勁,所展現的技能同樣是普通人望塵莫及,可用普通竹弓,稍微用點力就能掰斷,抗彎性遠沒有拓木好。
他僅僅用削尖的竹箭,就能憑藉聽力眼力,以及合適的射擊方向,將一隻飛蟲從中間劈開。
陸茶跑過去,試著拔了拔那支竹箭,紋絲未動。
飛蟲的翅膀還留在箭尖,刺穿了本就破舊的木門。
陸茶驚嘆道:「我信你還不成。」
未見獵戶的本領,怕他沒有趁手的武器,落了下飛。
等親眼見過之後,他是真不怕了。
陸茶想到這間屋子之前是別人的,問道:「你這都是跟之前那個獵戶學的?」
沒想到此處竟然還有這般才能者,那他跟著那位高人學上一兩箭,是不是也能這樣。
陸茶此刻完全忽略他比獵戶細一圈的胳膊,全然投入那種勝負的熱血中。
「是......」卓長浩說了謊,語氣有些心虛。
只是處於興奮的陸茶並未注意,念著要是那獵戶回來,可一定要叫他。
他的東西應當都是失憶之前會的,可是他學的都是一箭封喉的狠招,說出來,茶哥兒怕他怎麼辦。
卓長浩起身走出來,拔下箭放入劍簍。
放在地上的時候,竹箭晃了一下。
他抬頭,一位婦人大步走來,氣勢洶洶哄道:「陸茶,你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娘了。」
陸茶躲在獵戶身後,做足了一個常年受欺負,所以見到施暴人就害怕的小可憐樣。
卓長浩察覺他閃躲的動作,上前一步,將他完全擋住,連影子都不叫她看見。
茶哥兒的親娘,當初說親的時候明明不是這般兇惡的樣子......
陸親娘傻了,看著躲在那位高大的獵戶身後的陸茶。
平日她一說這句,陸茶不都求著端茶送水,接過她手裡的活自己跑到一邊干,今天怎麼躲著她。
「陸茶!」
遠處的聶嬸子終於趕上了,喊了一句:「陸嬸子,你還是不是人了!」
她背後跟了不少鄉親,陸親娘即使想潑婦罵街,率先想想身後還有這麼多人想要看她笑話。
陸茶聽著來了不少人,乾脆一錯就錯,裝著受欺負的樣子,擠出一兩滴眼淚,指腹在眼睛上抹了一把:「獵戶,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給弟弟冬日鑿冰,不想一家人都使喚我,視我為畜生,還換不來娘的一點親情,就像家中養的狗一樣,喜歡了叫上一句,不喜歡就踢開,如同沒人要的浮萍。」
他只打雷不下雨,擰著胳膊逼出一滴淚,恰好划過臉頰。
風吹過,卓長浩替他撫淚時正好掉入他的手心,是滾燙的,帶著因受到委屈而哭訴的淚。
他萬般想要討好的哥兒,受了莫大的委屈。
陸茶說出這句,心口輕鬆的幾分,或許原身早先詢問親娘,對他是否有半點親情。
陸親娘那次不是叫陸茶幹這干那,她要是不聽就哭,要不是為了生他,自己能去了半條命,百試百靈。
可是今日,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卓長浩沒忘記,他撕掉的那份賣身契。只是陸親娘嫌村中亂傳她賣哥兒,兩人算是達成口頭的約定,誰人不許在人前提到這事情。
卓長浩一開口,陸親娘莫名心虛,擔心他說出什麼東西。
他道:「陸嬸子,陸茶是我卓家的夫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