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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太爺交待的事情,他們不知,您莫動氣,我定給您一個交待。」
管家生怕出大事,令縣太爺震怒,辭了他,一面恨不得揪出那位趾高氣昂的小廝打一頓好解心頭之恨。
陸茶並非惡意刁難之人,管家要是能處置那人令他舒心,這茶他自然願意賣出去。
最起碼要讓那人知道,有些話該說,有些話不該說。
人生來哪分貴賤有別,仗著身份妄圖欺壓他人之人,視為卑劣。
陸茶沉默了一會兒,突而望向管家。
這段時間的沉默令管家的心吊著,時時落不到地上,倍感煎熬。
他洗耳恭聽,示意這位掌柜說道。
「我要他,將辱罵的話,在人流鼎盛得街上,對著自己再說一遍。」
大堂遠近皆客。
待張闕落主座後,縣太爺落次座。
小雪再次朝地面飛絮,銀霜不留痕,飛來且去,帶來無數看不清的寒氣,樹枝裹白冰,詩情畫意,香爐燒著玫瑰香,一縷煙霧靜人心緒。
燒的紅熾的銀絲碳添了幾塊,張闕坐不住,脫了外襖,盯著桌上精緻的果盤、酒杯,就是不見茶具。
誇下海口,處處稱讚,人齊了反倒無茶,這縣太爺真有意思。
張闕沒找到想要的東西,兩手一擺索性沒了胃口。
縣太爺與他離得近,他那一瞥滿是戲謔,他如坐針氈,喊了好幾次小廝問茶都說沒有,再問就是廚房的東西已經上齊了,並無漏缺。
那位小廝來來回回跑了五六趟,將廚房每個人都盤問了一遍,確定沒有送來綠茶,才會大堂朝縣太爺稟報。
冬日宴多邀讀書人賞讀禮樂,即興作詩,那些年輕人活力勃勃,湊在一起總能聊出個話,此時似是感受到堂內坐於主位的那人臉色不對,語氣聲音壓下去,過一會直接消為無聲,無人敢觸霉頭,只剩下管弦絲樂,雅聲輕吟。
氣氛跌落谷底。
「縣太爺!我要告發!」
這句聲如洪鐘,其餘人目光朝那人看去,是縣長府的一名小廝。
正是刁難茶哥兒的那位。
縣太爺腦袋好疼,這個時候告發什麼,他都要自身難保了。
他道:「要事可說?」
他目空一切,連縣太爺的話都未接,一心對著主座的張大人稟告。
「您是京城來的大人,您可要給我好好評評理。」
縣太爺一向和藹的臉垮了下來。
為官之道最忌諱越級上報,這小廝究竟是誰教的規矩!
有人要讓他評理,張闕且給他個機會:「何事要說。」
「今日一群鄉下來的粗魯商販,拉著幾車茶葉前來,我見那些人衣服髒亂,沾有泥點,怕污了大人的眼,叫那人送來就趕緊離去,我為大人考慮周道,那些人不識好人心,聽幾句不高興,拉著牛車跑了。」
「不就是看不起大人威名,我一心為大人好,日月可鑑,他們定然是怕了,所以才跑了。」
小廝顛倒黑白的能力確實強,真假參半說完整件事情後,又拍了張闕一頓馬屁。
張闕這下算是明白,縣太府的茶遲遲不上是為何。
「即說有錯,那商販可在。」
管家經幾人之口,得知那人直奔大堂而去,心下涼了半截,懇求掌柜與他走一趟,等到了縣太爺面前自會請罪。
陸茶今日就為了送茶到縣太府,為此停了生意,有大把的時間耗在這上面。
他道:「長浩,我們走一趟。」
就算茶哥兒不說,卓長浩也會陪他走這一趟。
他點頭,三人一行,往大堂走去。
一路雪降冬梅,更加冷了。
陸茶吸了口涼氣,打了個噴嚏:「雪怎麼又大了,沒拿傘。」
傘在牛車上掛著,就這麼一段路很快就到了,歲暮天寒,積雪漸厚連路都難走了不少。
卓長浩將手放在陸茶臉龐,替他擋著些風。
陸茶的睫毛上有了雪,噴嚏嗆得他一度眼眶濕潤,他呼著冷氣,鼻頭凍的通紅。
縣太府多數人都去了大堂,留在小路上的人不多,前面帶路的管家一心往前走去。
大抵是無人,卓長浩不忍心茶哥兒凍得難受。
卓長浩半蹲彎腰道:「茶哥兒,我抱你。」
絲毫未給陸茶說不的機會,他撈起陸茶抱進懷中,解開外衣將他裹進衣服,用身體替他遮擋風雪。
身體逐漸回暖,陸茶有些不好意思,頭靠近卓長浩的胸膛,聽著那人傳來咚咚咚的心跳聲。
要是被別人發現,他一個大男人又不是柔弱不能自理,被人用公主抱,抱著,不像話!
陸茶雖嘴上這樣想,身體可不聽使喚,手環繞著對方,將臉貼得更近。
兩人就這樣抱了一路,等到了大堂,卓長浩才肯將陸茶放下。
堂內鬧得不可開交,小廝一人反反覆覆將事情說了個遍,絲毫沒注意到,縣太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要不是礙於張大人在場,這人必定被他逐出府外。
「張大人,我仰慕您許久!」小廝說得開心,將這句話說了好幾次。
「那,要我誇你不成?」
張闕換了個坐姿,朝另一側靠去。
說這句時,語氣拉長,將目光看向氣得鐵青的縣太爺。
小廝嘴角勾著笑意,跪下謝恩:「謝大人誇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