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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窗外西沉的月,待到月亮徹底西沉,天光破時,她就要開始走向死亡了。
她手裡握著一把短刀,那是她死去的哥哥留下的,她哥哥常用它給獵物放血,到了她手裡之後就再也沒碰過血腥,都是用來割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更多是好好藏著偶爾磨一磨,防止生鏽。
今天她又取出來,仔仔細細的磨了一遍,在清水的洗滌下,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寒光。
殺了河神麼?並不是。
芸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河神的實力毋庸置疑,那麼多的高手都死在他手裡,更何況她一個小小的凡人?到時候她死了事小,遭殃的是全村人。
殺死自己?芸娘想啊,獻祭給河神的女孩死狀很慘,常在河邊看到被啃乾淨的屍骸,骨頭都是碎掉的,也不知道生前遭遇了多少苦,倒不如一刀下去痛快。
可是,若是因為她死了,河神震怒,又是遭殃。
河神是極其容易動怒的,早了會怒,晚了也是。
芸娘又放下短刀。
只能當個陪葬了。
她苦澀的想。
就在這時,她聽見門輕輕的被叩響了。
她以為是自己的母親或是父親,便斂了情緒,清了清嗓子:「門沒鎖。」
不料門外的人開口了:「不方便進去,在門口說吧。」
聲音低沉,分明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今天家裡住進來兩個男人,那個聲音顯然就不是那個坐輪椅的公子的,顯然是給公子推輪椅的那個人。
芸娘過去開了門,抬頭就看見男人俊美的面龐。
那是一張足以讓人一見鍾情二見傾心的臉,只可惜先前芸娘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即使和兩個人打了照面甚至和束林秋說了好一會的話也沒去看他們的模樣,只有個模糊的印象。
也是因為蘇冷存在感太低了,他全程幾乎都沒怎麼開口,一直都是低著頭給束林秋推輪椅。
現如今這麼近一看,芸娘腦子有些空白,沒反應過來。
若是她平常,肯定是心神蕩漾了,可惜這不是平常,她被短暫的震懾了一下之後就清醒了。
「公子安好,您可有事?」芸娘問。
蘇冷居高臨下的看他,開門見山的問:「你想不想活?」
那雙眼睛很漂亮,在燈光下呈現一種昏黃的顏色,如同浸在夕陽的純黑色玉石。
太過攝人心魄,芸娘感覺自己被蠱惑了一樣。
「……想的。」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麼說。
—
天還未亮,芸娘的母親便醒了,待她洗漱完以後,同村的幾名嬸娘也來了。
她們要給芸娘淨身潔面,梳妝打扮,然後薰香。
像是對待新嫁娘那樣,給她蓋上紅蓋頭,送她去祭台上的小船。
出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獻祭的女兒回不來。
第25章 女裝
芸娘已經給自己穿上喜服了,青絲如雲,膚白如雪,上了妝的清秀小臉多了尋常沒有的嬌艷……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芸娘看起來已經平復情緒了,沒有昨日的哀怨。
「我原以為……這樣的打扮,是要留給未來夫君的。」芸娘長睫虛虛蓋住眸子,輕聲道,「還煩嬸娘們幫我穿喜服。」
芸娘挽的髮髻樣式很美,戴著幾根金釵還有絨花,就是尋常女子出嫁的樣式,被她翻了新,看起來新奇又漂亮。
「我的芸娘……這麼好看 。」芸娘母親眼淚又要湧出來。
喜服不算繁雜,只消一會兒便穿妥當了,芸娘的父親還有村長和幾個村子裡能說的上話的人站在大門口,不遠處停著紅轎子,一眾迎親的隊伍坐在石頭上休息。
河神喜歡排場,要求被獻祭的姑娘要做新嫁娘的打扮,像出嫁一樣,嫁給他。
然後啃食乾淨。
—
過了一會兒,已經被蓋上紅蓋頭的芸娘,被幾個嬸娘扶著出來了。
「可以上轎了。」
芸娘被扶著坐上了轎子。
「起——」轎夫喊一聲。
鑼鼓聲起。
紅彤彤一片的隊伍,除了芸娘父母之外,其他人神色或多或少都是麻木。
祭河神的女孩,太多了,芸娘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女孩子再多,也不是這樣耗的,即使可以去別的地方買,也不是永無止境。
遲早會耗空的,白水村甚至因為祭河神要獻祭年輕女孩,別村的女孩子也不敢嫁過來,生怕自己還沒和如意郎君洞房,就被送去餵河神了。
女孩子能嫁出去的就趕緊嫁了出去,有心疼女兒的,甚至連夜遷走。
十年了,白水村從一個有上千人的大村莊,變成現在只剩百餘人。
河神所謂的恩澤不過是杯水車薪,不能填補多少。
白水村遲早會死光的。
河神太厲害,又只禍害這個地方,官府甚至已經不管了,也沒有將情況報給上面。
上面肯定有能制服河神的方法,可是那麼大的一個國家,會有誰在意一個邊陲的村莊?
—
待到所有人走了之後,束林秋緩緩的搖著輪椅 出來了。
而他身後,沒有蘇冷,而是一身素衣的芸娘。
「蘇公子他不會有事吧……」芸娘不安的揉著袖子,滿臉擔心。
「不會。」束林秋很信得過蘇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