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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渠水拿著餅子在巷子口站了很久,然後把吃了一口的餅藏在懷裡,最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一點溫情,就像是寒冬里從嘴裡呵出來的熱氣,讓人感受到那麼一瞬間的微暖,可是寒冬是凜冽的,那點熱乎勁消失的很快,就像它從來沒有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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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去之後,成了一個乞丐,他從一開始的被排外,到後來,成了小頭頭。
這樣的環境人命如草芥,他一個小孩子算什麼?
可是他和別的小孩子不一樣,好像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被打了就打回去,打不過就手腳並用,總之得讓他們出血。
他命硬,沒死,久而久之,那些人開始怕他了。
祝渠水沒有固定的容身之所,卻開始長開了,吃進去的養分讓他變得越來越高。
那時候祝渠水大字不識,是一個無憂無慮的惡乞丐。
直到有一天,衝撞到了一個貴公子的馬車。
祝渠水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他並沒有故意迎上去,這馬車在街道橫行,撞了人就是他的錯。
祝渠水不服,他被摁著低頭,他們人高馬大,祝渠水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我們早就疏散了行人,誰知道這乞丐衝出來,真是晦氣。」
馬車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公子,眉如遠山,衣著華貴,眼神淡漠,他看祝渠水,就像在看什麼髒東西。
「一個乞丐罷了,計較什麼?」年輕的公子道,「髒手。」
那個貴公子非富即貴,而他只是一個乞丐,他衝撞了貴人的馬車,罪該萬死。
第125章 雙殺
他能活下來,是天大的恩賜。
那是祝渠水第一次感到羞恥。
對,就是這樣的感覺,分明他遭受過很多侮辱謾罵,卻沒有一次像眼前這樣的感覺。
臉頰發燙,想要找個地方藏起來,又很憤怒,想把他們打一頓。
這樣的情緒太陌生了,祝渠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
他最後什麼也沒做,站在原地許久,看著遠去的馬車,最後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他在怎麼強橫,也只是一個乞丐,祝渠水第一次意識到了這樣的差距。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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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著講著,祝渠水停了下來,他看一下束林秋的表情,可惜他那半張臉看的很費勁,燈火昏暗,束林秋的表情也很淡。
天很冷,地板很涼,臉有點麻,身體被緊緊地束縛,勒的生疼。
祝渠水覺得自己應該也是要點臉的,於是他對束林秋開口:「那什麼,能不能幫我翻個身?」
於是束林秋大發慈悲的把祝渠水翻了個身,祝渠水從半張臉貼地到整張臉終於能夠堂堂正正的面對天花板,這一過程有些艱辛。
祝渠水深吸一口氣,他摸不清束林秋的態度。
「你在想什麼呢?」祝渠水問。
「我在想,怎麼種出漂亮的花。」束林秋說,「在條件有限的情況下,到底是要好種子,還是要好土地?」
祝渠水一怔,這一下子思緒被打亂,於是他難得平心靜氣的躺倒在地上,看著黑漆漆的房梁。
他當乞丐的時候也是這樣,平躺著睡覺的,沒有房,有時候看見的是亂七八糟的破木架子破布棚,縫隙大大小小,切割著黑或白的天空。
等他有了歸處之後,也就很少這樣直觀的看著上方,尤其是躺在地上。
其實感覺還不錯,如果不是被綁著就更好了。
「你來這邊了,應該是料定蘇冷他們都離開了,能夠威脅你的人不在吧?」束林秋給自己泡了一杯茶,一邊說道,「續雲白和楚九岸也沒有在顧御景那邊看守,顧景雙應該已經過去了吧?」
祝渠水扭過頭看束林秋:「對,他過去了。」
毫不猶豫的就直接把顧景雙給賣了,一點盟友之間的信任都沒有。
祝渠水又問:「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束林秋說:「一開始就猜到了。」
祝渠水說:「你知道,就沒有想著過阻止嗎?如果顧御景死了,那顧景雙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畢竟他的血脈也是純粹的。」
「其實我更好奇,你玩的是什麼花招?」束林秋說,「我篤定顧景雙不會對顧御景下手。」
「你就這麼肯定?」祝渠水問,「現在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覺得顧景雙他還會心軟嗎?」
「如果能殺他,一開始就殺了。」束林秋的茶水喝了半杯,這茶葉是他自己帶的,帶點解酒的功效,比起一開始的神采奕奕,現在他沉靜了許多,「我敢肯定,顧御景不會有生命危險。」
這下還真讓束林秋猜對了。
明明已經是這個程度的,現在算是生死仇,但是顧景雙對顧御景,依舊是留了一手。
分明那個時候顧景雙情緒已經接近了崩潰,充滿了恨意,就連在旁邊看著的祝渠水都能夠深刻的感覺到,像是接天連地的火焰,恨不得將一切燃燒殆盡。
可是後來這人的行為和他的恨意不太成正比,雖然他也的確是實實在在的將顧御景虐待了五年,可是這段時間卻又非常的在意顧御景的身體狀況,時不時的去找他拿藥材,就怕顧御景真撐不住駕鶴西去。
這五年,雷聲大雨點小。
當然了,這也是對祝渠水來說而已,對於被虐待的顧御景本人估計就不是這樣了,雖然身體的狀況沒有生命危險,但是那些傷害也是實實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