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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琪又問:「那到底收拾出什麼沒有?」
蘇然很誠實地回答:「說實在的——沒有。」
2015年1月28日。
陳秋淼昨天把蘇然的生活用品都拿到了新病房,可是現在不知是什麼原因蘇然就是醒不過來,他有些害怕,怕蘇然在就這麼昏睡至死。
陳秋淼是個教物理的高中老師,帶過不少學生也當過班主任,因為幽默的教學方式很受學生們喜歡,他自己也很喜歡教書育人。
陳秋淼是個好老師,但卻不是個好丈夫。他從來不做家務,從來不做飯,從來看不出妻子眼神中的憂鬱。直到最後,妻子因為不想成為他的累贅而離開他的時候,他都沒能挽留住妻子。
一個人住的陳秋淼不知怎麼做家務,所以他家裡就這麼一直亂七八糟。
有時候,蘇然會來做飯,讓他品嘗下自己的廚藝,也會順便幫他規整規整屋子。
只要有蘇然在,他的胃藥永遠也吃不完,他的衣櫥里永遠有乾淨的襪子,他的冰箱裡永遠有新做的飯菜,就好像又回到了離婚之前,那種被圈養的幸福之中。
剛開始,陳秋淼以為蘇然是實在看不下去這個灰塵快要沒過腳脖子的家啦,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依賴蘇然了。
仔細想想,小時候有父母幫他做家務,結婚後有妻子,而現在又有蘇然給他洗衣做飯收拾房子。他真是個幸福的人啊。
蘇然是他教的第一批學生中學的最好的,開朗、年輕、愛笑,有自己的房子事業也蒸蒸日上,還會做飯持家,一定可以找個各方面都不錯的女朋友吧。可他這些年就沒向陳秋淼提過女朋友之類的事兒。
蘇然天天往陳秋淼家跑,哪有什麼時間找女朋友。要是蘇然有了女朋友就不會天天往他這兒跑了吧,也許自己的日子會變得不太好過,但陳秋淼更希望蘇然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唉,那種拿著法式長棍麵包在廚房打打鬧鬧的日子可能不會再有了。。
記得蘇然上高中時他班主任為了方便管他,把他父母的聯繫方式給了所有老師,這些年蘇然的父母也沒有換聯繫方式,陳秋淼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們。陳秋淼通過蘇然的父母給蘇然介紹了個性格豪爽但很會照顧人的東北姑娘做女朋友。
陳秋淼看著蘇然帶著那姑娘去看電影,看著那姑娘帶著蘇然去挑衣服。他在想,很多年前,蘇然來參加自己婚禮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的他一樣,有著古怪的哀傷。
可是,蘇然依舊會來幫他做飯幫他收拾屋子。
不到半年,蘇然就和那姑娘分手了,也是啊,再大大咧咧的女漢子也受不了自己的男朋友時不時的就往別人家跑。
分手的第二天蘇然的父母就跑去和他促膝長談。
那天,蘇然的父母給陳秋淼打來了電話,他們說他們同意自己兒子的抉擇,但是也會尊重陳秋淼的意見。當時陳秋淼聽得一頭霧水。
也是那天晚上,蘇然跑去和陳秋淼說了一大堆抱怨的話。
啤酒開了一瓶又一瓶,陳秋淼不知道明天上課的時候要怎麼跟學生們解釋他這一身的酒氣,難道真要對學生們說這是酒精燈的味兒?
蘇然迷迷糊糊地靠在沙發扶手上問:「如果我不是你的學生你還會喜歡我沒麼?」
陳秋淼也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回答:「會吧……」
然後蘇然就迷迷糊糊地在沙發扶手上睡著了,陳秋淼見蘇然漸漸沒了聲音,自己也站起身,把蘇然抱到了沙發上,迷迷糊糊地輕吻著蘇然的眉心,接著就倒在了地毯上。
冰涼的唇觸碰到滾燙的額頭,好似在這也變得迷迷糊糊的午夜中吟唱著歌謠。
2015年1月29日。
蘇然覺得自己已經暗示了那麼多次,可陳秋淼就是沒有任何回應,也是一種拒絕。
不過,他想要聽陳秋淼親口拒絕自己。
這算得上自虐情節麼?
蘇然很矛盾,他一方面被強烈的自尊心催促著趕緊離開,一方面又放心不下連家務活都不會幹的陳秋淼。
可是,當他看到陳秋淼已經能照顧生病的他的時候,蘇然又安下心來了。看來,陳秋淼以後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蘇然再也就不用操心了。他可以完全把心裡對陳秋淼的感情抹掉,尋找自己的幸福了。
只是,蘇然有些不甘心。
沉默良久,秦雨琪忽然問了:「所以你到底有沒有跟他說明白過?」
蘇然一愣。
還不等蘇然回話,就從門外又進來一個人:「我說你們倆啊,現在不是悠哉悠哉打招呼的時候吧?」
在凌晨時分突然來訪的人是個年紀輕輕的女士,秦雨琪見到她的時候愣住了,而蘇然又不是善於面對他人的人,於是走廊里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不過,現在病房什麼的,真的是想來就能來的地方嗎?
「那啥,請問你們就沒什麼想說的話麼?」女士忍不住先開口了。
蘇然道:「請問你是?」
「再問別人姓名前應該先自報家門。」女士微笑著說道。
「我叫蘇然。」當他發現自己先回答了的時候貌似已經失去了先發制人的機會,只好老老實實的交代,「我明明在這裡為什麼別人都看不見我?還有,請問你到底是誰?」
真是個古怪的女人。
可這裡畢竟是醫院,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也許只是真的在等誰吧,大家也就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