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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琪問:「那你住院這麼久都沒人陪護的嗎?」
蘇然抿抿嘴:「我家人不在跟前,也沒什麼朋友。」
「可是我之前明明看到有人來探望你。」
「那是我高中時的老師。」
「哦,你們關係這麼好啊,現在還聯繫。」
「關係好?」蘇然低下頭,「是挺好的。」
秦雨琪問道:「為什麼你好像不高興的樣子?」
蘇然緩慢的走出幾步,做到了走廊的長椅上,一副要講故事的樣子,面對眼前的孩子,他忽然有了些傾訴的欲望,不知為何。
秦雨琪也是個很好的聽眾,在他身邊乖乖坐下準備傾聽:「要是想傾訴的話,我會聽的,而且我不會告訴其他人。」準確的說是沒法兒告訴。
「是標準的東北人,而陳秋淼則是標準的南方人,通俗點說,連麻將的玩兒法都不一樣,可他們卻做了十幾年的朋友。說朋友也不太準確,陳秋淼是我的高中物理老師,今年三十六了,蘇然過了年也要二十八。」蘇然好像真的要將一個很長的故事。
秦雨琪點點頭,示意自己在聽。
「陳老師剛教我們班的時候才二十五歲,是全校最年青的老師。而我也才十八,是全校最調皮的學生。」
「我一直覺得上學就是來打發時間的,對老師和家長的勸說從來不以為然。其他老師幾乎都放棄我了,也只有陳老師會揪著我的耳朵給他一遍一遍地講電流與電路、講歐姆定律、講機械能;也只有他會在我不聽課的時候打我手板;也只有他不會為了我在學校的種種劣跡給他家長打電話。」
「最後,我高考的時候因為物理成績大大拉高了他的平均分而進入了一所好大學。大學的時候我依舊和陳老師保持的聯繫,幾乎每天我們都在Q|Q上聊幾句,雖然只是沒什麼營養的話題。」
「我大三的時候,陳老師結婚了。女方是個鄉下來的淳樸姑娘,天生麗質人緣又好,做飯好吃還會做家務,當年有很多追求者,但她還是選擇了我們老實本分的陳老師。婚宴我還去了呢。」
「我大學畢業好留在本城,成了一個每□□九晚五三點一線的上班族,陳老師也成了個邋裡邋遢徹頭徹尾的大叔。」
「我參加工作三年了,終於當上了個小業務主管,省吃儉用攢夠了買房的首付,貸款在這個小城買了棟五十平米左右小房子。我的父母每個月都給我發四五條催婚簡訊,平均下來每個周一條。但是我每個月都會給父母打電話說想先忙事業,找女朋友的事不著急。」
「在大前年年初那場已經變成商業論壇的的同學會上,我和陳老師撇開交談甚歡人群,趴在陽台邊兒上聊著些沒營養的話題,就像以前那樣。那時我才得知陳老師離婚了,是女方知道自己無法生育後不想拖累陳老師,主動提出了離婚。陳老師雖然不在意那些,女方卻很堅決,兩人最終還是離了。」
「當時我就問『老師,孩子有那麼重要麼?我以後就不打算要。自己還沒混明白呢,哪有閒心要孩子』?陳老師苦笑著『蘇同學啊,她們家是鄉下的,思想守舊,認為不孝有三無後最大,硬逼著她跟我離,而且現在連她家門都不讓我進,說什麼他們家有規定離了婚的女人不能見前夫,我有什麼辦法』?」
「我又問『那你不在意有沒有孩子嘍?』陳老師回答『是呀。』我問『那你看我怎麼樣?』陳老師依舊苦笑著回答『嗯,長得不錯,要是會洗衣做飯我就娶你……』。」
秦雨琪聽明白點兒了:「然後呢?你們……」
蘇然嘆氣:「我知道陳老師只是在開玩笑,但我還是開始學做飯。以前我做個方便麵都會煮糊,現在管咋地我的手藝慢慢的從『無法下咽』到『還算可以』了,然後我就時不時地就往陳老師家裡跑,自己下廚做一頓大餐,然後開兩瓶啤酒和陳老師一起吃飯。理由是讓陳老師嘗嘗自己的做飯水平以後能不能找到個女朋友。」
秦雨琪點點頭:「哦。」
「陳老師白天不在家,請臨時工不放心,我發現這個家的灰已經快沒他腳脖子的時候,就自告奮勇地幫陳老師打掃起了衛生,其實我在自己家的時候也都從不打掃衛生。」
「後來,我在父母的強硬態度下找了個女朋友,也是北方人,是傳說中的女漢子。可沒到半年我們就分手了,連女漢子受不了我三天兩頭就往一個男人家裡跑給他做飯、給他收拾房子,卻從不認真地給自己女朋友做飯啊。」
秦雨琪忽然問:「你那時候就沒發現……發現什麼端倪嗎?」有些東西貌似挺明顯的了。
「再後來,我的父母特地找我談了一場。」蘇然說,「那時我才發現的。」
「在談話的最後,我說自己有喜歡的人,雖然永遠沒法和那人結婚,可就是沒有辦法喜歡上別人了,我不想耽誤別的女孩的一生。我說我對不起為自己操了一輩子心自己的父母,我說以後什麼事都會聽他們的,唯獨這件事請他們不要再問了。」
「我的父母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也許是看到從小就叛逆的孩子現在的生活也過得不錯,已經不再奢求什麼的父母同意了我的想法。但要求我的那段感情落地以後一定要找女朋友結婚。」
「我鬆了口氣,依舊時不時的去陳秋淼家做飯收拾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