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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將他面上覆著的血污沖乾淨了,露出一張堅毅的臉孔來,只是恐怕傷的不輕,幾盆水下去,不見一點兒動靜。
但這張臉竟……是那所謂沈氏姨太太的長子。
若真是沈氏姨太太的長子,其實也勉強算是個表兄,他這表兄不請自來鳩占鵲巢數年,如今就因被她發現,將他一家打出去了,竟就要殺她?
果真是個好表兄。
而拾月卻又湊到明棠耳邊,悄聲說了句什麼。
明棠興味地挑挑眉:「他當真這樣說的?」
拾月點頭:「千真萬確。」
「那先將他也找個屋子關起來,好生將養著,他可不能死。」
明棠只覺得這一場溫泉莊子之行,當真是越發有趣了。
沈鶴然摔成了個大傻子,這所謂的沈家表兄也是個有趣之人,果然妙極。
卻不想她這心裡仿佛住了個言靈,一說起沈鶴然,那孩子氣的嗓音猛然又炸開在耳邊。
「漂亮阿姊,快來救我,這婆子要殺人,這婆子要殺人哇!」
明棠轉頭一看,便瞧見十三四歲的小少年被一個婆子追著跑過來。
雖不知他是怎麼跑出來的,那他身後所跟的嬤嬤,更叫明棠眯眼。
第86章 大雪封山,棠棠生病
那是明以漸身邊的奶姆劉嬤嬤。
因要裝腔作勢,明棠與明以漸沒有丁點兒交流,叫明以漸在這莊子裡如同個透明人一般;僕役更是上行下效,不敢拿主子怎麼樣,便拿身邊人開刀,才這麼一兩日,劉嬤嬤便吃了不知多少拜高踩低的苦。
而瞧她繃著一張臉,追著沈鶴然走,明棠便伸手將嚇得發抖的沈鶴然掩在身後,睥著劉嬤嬤:「劉嬤嬤這是做什麼?」
橫豎她也不知這沈鶴然要傻多久,原本救他是想以救命之恩換進太學修習,但如今謝不傾既肯點頭,就不必將救命之恩用在太學上,先攢一攢,再刷刷好感總沒錯,若沈鶴然以後造反得當,明棠總沒壞處。
劉嬤嬤也是一臉惱火,漲紅了臉:「這小郎君不知是從哪兒來的,一下子竄到二郎君的院子裡來,老奴正伺候二郎君用養身的藥呢,他卻一下子將藥碗打翻了!這藥材難得,又下這般大雪的,這叫老奴如何是好!」
還不等明棠說話,沈鶴然便先說道:「漂亮阿姊,你不要聽她胡說,那藥黑漆漆的,聞起來有臭臭的味道,我知道臭臭的東西都是有毒的東西,這個老太婆要害人的!」
「是哥哥。」明棠面無表情地糾正。「你若再亂叫,我就把你交給她了。」
沈鶴然委屈地扁下嘴巴,極為不情願又很是不服地開口:「漂亮哥哥。」
劉嬤嬤看明棠好似並不將此事放在心上,還與沈鶴然閒聊言談,氣的胸脯不斷起伏:「胡言亂語!白馬寺的大師親自為二郎君開的藥,又怎麼會是毒藥!」
明棠細細看了劉嬤嬤的神色,故作驚異道:「白馬寺的大師親自開的藥方子?」
其實她丁點兒不驚異,明以漸幾乎沒有瞞她,早將他與白馬寺的淵持大師關係匪淺相告,明棠當初用來套明宜筱進局的那些脂膏,正是假借淵持大師的名頭送進來的,這才能叫明宜筱如此信服。
劉嬤嬤很看不慣明棠,只覺得明棠小看人,傲然點頭:「那當然,白馬寺的大師與二郎君投緣,當初二郎君腿疾,險些連性命都保不住,正是大師出手相助,這藥方也是大師後來寫來為二郎君養身的。」
其實這些消息明棠也早已經從明以漸口中聽說過了。
他說他的腿疾並非天生,少時他也能跑能跳,只是後來不知怎的越發站不起來,腿亦萎縮了,人也病的厲害,愈發體弱多病,好幾次風寒都差點兒沒熬過去。
劉嬤嬤給他請醫看過,只說是他的腿疾引起的重症,藥也吃了不知多少,卻絲毫不見起色,還是偶然回白馬寺的淵持大師為他配了藥來,這才救他一命,後來出去雲遊時也給他寫過書信,關懷病情,附以這養身藥方。
明棠還想多言幾句,卻又覺得不到火候,便只輕鬆揭過:「罷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年紀小,頑劣些也是正常的。你將藥方子寫來,回頭我叫護院去山下抓藥就是,莫要吵鬧不休,也省得回頭老夫人說我不友愛手足。」
「這總耽擱……」
「耽擱一日也不成?我那二兄就有這樣泥巴捏的?如今大雪封山的,怎生去藥鋪抓藥?劉嬤嬤只管將藥方呈上來,少不得你們院子的。」
明棠不聽她說話,徑直將她打斷了。
劉嬤嬤見明棠冷著臉不願多說,話語更是刻薄,心中很是惱怒,隨意行了個禮,又惱火地走開了。
等她走後,沈鶴然才從明棠背後鑽出來。
「你怎麼跑出來了?」明棠看著這位摔傻了的靜海王世子,見他這張俊俏小臉蛋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有些想笑。
「我餓了,我想吃東西,漂亮阿……哥哥!我想吃大雞腿!」
沈鶴然張口又要喊阿姊,被明棠一個眼刀噎回去,於是一張妖孽似的臉五官亂飛,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矛盾感來,肚子餓了的討好與不服明棠彈壓的不甘交織在一起,實在慘不忍睹又十分詼諧。
「雙采,去叫阿麗傳膳來。」
明棠瞧見雙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許是在追這跑出來的沈鶴然,便吩咐她去擺膳。<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