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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丫頭到底年紀還小,做事不算周全,露了馬腳被人抓了,此後闔府皆知此事,採買下人也嚴了許多。
明棠早就令鳴琴在暗中尋到了這個丫頭,知道她每日辰時到午時皆要在二門附近的花園當差,她是有意走那條路,有意叫那丫頭聽見的。
且她又不曾讓人說假話。
裴阿姨想逃不是一日兩日,經常在後院往外丟自己早年攢下來的一些銀錢首飾,妄圖以此吸引人的注意,引人相助。而喬氏剛愎自用,看不上那點東西,還覺得裴阿姨軟弱無能,壓根不管她,常當做笑料一般同人講此事。
明棠幾人不過說了一嘴,尋起來沒有一點兒證據說是她們唆使,不說此事如何細微難查,就是真查到那兩個丫頭頭上去,那也沒甚可怕的。
雙采不知一切,只知道明棠不過三言兩語,二房便這般沒臉,愈發敬畏,不再多問。
倒是被雙采引起此事,明棠又想起明二郎來。
彼時二夫人叫要打殺裴阿姨的時候,她便叫鳴琴去攔了。
這位好二兄明以漸,雖有些懦弱,可在聽了明棠的話之後,便叫自己的奶姆推著木輪椅追了上去,隨後一把撲在自己的生母身上。
他雖是庶子,卻也是主子,那起子婆子使女哪個敢往他身上打?
這法子簡單粗暴,又情真意切,誰能挑他的錯處?
他能如此,便說明是個聰明人。
而明棠極喜歡和聰明人合作。
故而她將手裡的脂膏一收,將瓷瓶收進了袖中,起了身:「走,去瞧瞧我那二兄。」
第20章 蘭因絮果
二夫人原給明以漸備著的是菡萏院,就在她自個兒的院子旁邊,不過如今事情鬧地這樣難看,他也很不願住在那裡。
高老夫人於是將靠近三房左近的一個院落收拾出來,叫明以漸暫時在那兒住著。
他謝了老夫人的恩,又跪請高老夫人恩准生母裴阿姨在他的院子裡先養著,高老夫人也在病中同意了,還傳了話出來,責罵二夫人做事不妥當。
那一日裴阿姨頭髮被扯掉了不少,也挨了好幾個巴掌,臉腫的和饅頭一般,連牙齒都被打得鬆動了幾顆。再加上她衰老的厲害,還不到四十,竟然就顯得和五十歲的老者一般形容枯槁,十分可憐。
明以漸雖對自己的生母毫無印象,但他那奶姆是個老實婆子,早就同他說明了他的身世,他自小便曉得自己的生母是鎮國公府二房的通房裴阿姨,難免有些孺慕之情。
他在白馬寺之中多為靜修,極少碰見聒噪吵鬧之狀,在二門時實是被嚇了一跳,又不認得裴阿姨,這才脫開了去。如今既然已知這可憐婦人就是自己的生母,只覺得心疼,這些日子都陪在裴阿姨的膝下侍疾。
明棠帶著雙采與鳴琴去拜訪他,守門的正是那兩個丫頭。
那兩個丫頭見了明棠,一個臉色有些瑟縮,倒是耳後有紅痕胎記的那個拉了她一把,笑眯眯地迎了上來:「三郎君來了,我們郎君方才還念叨著郎君呢。」
她看不出一絲心虛,笑吟吟的,不過才七八歲的樣子,做事卻很有幾分章法。
「你叫什麼名字?」明棠問道。
「奴婢賤名,不說也罷,正好昨兒得了我們郎君賜名,叫奴婢蘭因。」她落落大方地說了,又一扯另外一個丫頭,「郎君亦賜名給了她,叫絮果。」
「是得了個好名兒。」
蘭因絮果從頭問,吟也淒迷,掐也淒迷,夢向樓心燈火歸。
這倒是一句好典,但用典極生僻。
被放逐到佛寺去的明以漸,連書都不曾念過,卻能取這般名兒。
明棠眼下有些興味之色,跟著蘭因一路走著。
這院子不算大,不過一個二進的小院,蘭因將明棠引到內院房前,替她打了帘子,便不再跟進去了:「裴阿姨喝過藥睡了,我們郎君在陪著裴阿姨呢。」
明棠點了點頭,看了鳴琴一眼,鳴琴便拿出一個小荷包來,放進蘭因的掌心。
不值幾個錢,裡頭放著些銅板,做個打賞也沒人說什麼,蘭因既缺逃跑的盤纏,便必然不會拒絕。
果然她立即接了,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些。
*
明棠進屋,果然一股子藥味兒。
她自小就是在藥罐子裡泡大的,對這苦味兒早已經習慣了,倒是明以漸有些受不了,時不時拿著香囊嗅一嗅。
明棠過來的時候,他正好拿著個香囊壓在鼻子下,安靜地看著明棠進來。
「二哥。」明棠喊了他一聲,他便有些靦腆地點點頭:「三弟。請恕我腿腳不便,不能起身來迎你。」
明以漸亦是典型的明家人,他生得娟秀溫潤,很有一副好相貌。雖是坐在輪椅上,脊背也挺得筆直,唇角有些笑意。
裴阿姨仰躺在床榻上,看樣子睡得很沉。迷迷糊糊聽著了明棠的聲音,睡夢之中都有些不安穩,翻動了一下身子,喃喃道:「三郎君……」
說著說著,便翻來覆去地說些「我要死了」、「救我」、「喬氏毒婦」、「該死」之類的胡話。
明以漸的神情有些黯然,解釋道:「這些日子有良醫來替阿姨看過了,說是阿姨常年思念我,雖不曾瘋迷,情緒卻大不穩定,對養病極為不利。良醫們開了些安神的藥,叫阿姨好好睡著,這才能將養身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