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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滿庭寂靜。
這個時辰不用守夜的下人幾乎都睡了,院子裡頭靜悄悄的,偶爾聞見遠處一兩聲鳥鳴,遠遠傳來。
這般寂靜,反而叫拾月更加緊張。
謝不傾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你要請辭,日後做什麼去?」
說著,倒也不等拾月回答,謝不傾便輕笑了一聲:「你去給明世子當使女去?」
拾月也沒想瞞著他,主子何等智謀無雙之人,恐怕早已洞悉她的心中想法,如今被猜中了,她也不見得驚詫,只是拱手更深地行了一禮:「正是如此,屬下已然深思熟慮許久,這才做的決定。」
謝不傾又回過頭去,隔著未關上的門和一兩層若隱若現的屏風,瞧見床榻上靜靜臥著的小小身影。
「當初既然將你借給她用,實則早便將你當做她的人了,其實也不差這丁點兒虛名。」
謝不傾如同喟嘆一般嘆了口氣。
他卻又一頓,好似想起了什麼,語氣之中頗有幾分無奈:「自然,那小兔崽子多疑得很,便是我將你賞賜給她用,她心中就未必沒有猜忌。你要請辭,專心去明世子身邊伺候,這也是好。」
拾月沒想到這樣輕巧就得了首肯。
她面上果然綻出笑意,很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又是彎下身來,深深一禮道:「多謝大人成全。」
謝不傾沒太放在心上。
誠然,豢養一個從龍衛,即便只是拾月,其中所付出的錢財與心血也是巨大的,但若是要給到明棠的身邊去,謝不傾便覺得不過只是小事一樁。
「只是還有一事,那規矩你恐怕不知道。從龍衛之中眾人,所學功法、所用武藝,原本就是外頭難以學成之密,你既已然加入從龍衛多年,已多多少少知曉其中機密,若是當真請辭,便應毀去這身功夫,免得機密外傳。」
謝不傾的語氣卻有些不辨喜怒。
拾月一聽到這裡,心中反而又敲起鼓來。
怎麼還有這樣的規矩?
拾月在心中絞盡腦汁,才終於想起來彼時規則確實有後邊這條——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換回的功法,培養起來的人,人若是要走,總歸是攔不住的,可人若是要走,便要將自己這些年在西廠之中的所學留下。
合情合理。
拾月將這樣重要的事情忘了,恐怕也是因為當年初被提拔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也有一日不願待在俸祿如此豐厚的地方,也有一日不想過這樣刀尖舔血的日子。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方才已然說了這樣多的話,如今若是收回,反而顯得她出爾反爾。
更何況方才說得如此信誓旦旦,又說自己如何輾轉反側反覆思考,如今倒因為這樣的事打了退堂鼓,更顯得她的心思何等不堅定。
拾月雖然確實覺得有些恐懼,和覺得有些惋惜,只是比起留著這一身功夫來說,她更想到那小郎君的身邊去,不願離開她。
謝不傾見她目光微微閃動,知道她必是在心中思考,也沒有催促她:「倒也不急這樣早就下決定,從龍衛之中的人口變動本就茲事體大,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來請辭。」
拾月便也點了點頭。
這話說罷了,拾月才終於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她遂將那一夜有人夜探瀟湘閣,意圖帶走明世子的事情悉數告知。
謝不傾眉頭不由得一皺:「如此大事,怎麼不儘早告知?何等人這般膽大包天,直接在上京城之中,在本督眼皮子底下動手。」
「屬下確實想要稟告大人,但是大人彼時似乎尚在閉關,屬下也不知大人的蹤跡,難以傳信,故而擱置至今。」
拾月又取出那一枚玉珠。
彼時,那人便是用這枚玉珠打了進來。
謝不傾瞧見那玉珠,只覺得自己也不曾看出什麼稀奇的地方。
他將玉珠拿了回來,欲將此物帶回西廠,命人仔細查驗。
拾月心中一直壓著的兩件事,此時終於說出去了,這時候才終於覺得自己勉強鬆了一口氣。
她還欲問今日是否要備水備乾淨衣裳,卻瞧見那半夜翻牆進來的九千歲,竟就這般走了。
一點淡淡的天光下,他的身影有些模糊,瞧不清楚究竟是他的影子還是晦暗的天光。
但便是在這樣一個模糊的背影下,拾月依舊清晰可見他的腰間掛著一枚溫潤的螭龍玉佩,正是明棠所贈的那一塊兒。
拾月從未見過主子有這般殷勤戴上旁人所贈之物的時候。
大抵總是人與人不同,有遠近親疏罷。
隨後直到人影消失了,拾月這才猛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來。
大人什麼也不做?
竟就這般走了?
拾月也有些震驚。
只是人已走了,她身為屬下,興許還是個很快就要離職的前下屬,總不好多問什麼。
而在屋中睡著的明棠,對所發生的一切渾然不知。
她前幾日實在是累得太兇了,這一夜睡得很沉,直到日上三竿的時候,她才終於起來。
她對昨夜的事情自然不知曉,而拾月總能隱約察覺到這兩位主子之間的氣氛好似有些古怪——督主不像從前一般為所欲為,放肆的很,似乎總是掛念許多;而小郎君也似乎自從白馬寺撞見那一樁事之後,對與督主相關的事情心如止水不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