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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夫人應付了他兩句,沒怎麼多說,雖未逐客,但明以江見她滿臉的疲色,也曉得自己不便久留,不敢多糾纏,告辭去了。
送了明以江走,她長久地皺著眉頭,一聲接一聲地嘆息。
身邊的嬤嬤為叫她鬆快些,便出聲寬慰:「夫人不必擔憂,女郎吉人自有天相,不會出事的。您瞧,這新認的干兄也是個體貼人,送來的皆是得用的好東西;鎮國公府大郎君雖非良配,卻也算個好表兄了。有夫人郎主在,如今又新得了個聰敏兄長,女郎總會順風順水的。」
世子夫人卻搖頭:「我那阿姊聯姻的心還是未死,否則今日便不是他親自來了。」
「大郎君與三郎君皆是送東西來,這有何區別?」那嬤嬤不懂這其中細微的官司,世子夫人嘆了口氣,喃喃道:「明三郎是當真沒有打時意的主意,故而兩回都不曾過問時意為何受傷,只是喊人送了得用的藥來,擺明了不做那瓜田李下的心思,只是真心關懷,心意在時意的傷上;」
「明大郎親自上門來,送的雖也是好物,卻並無那樣多的心意——他不過來走個過場,卻要在我的面前露個臉兒;一定要問起時意受傷的緣由,也是刻意強調關心,不將自己的干係撇清,所謂心意全在時意的人上。」
那嬤嬤聽的有些似懂非懂,只覺得這區別太細,她是分不出來的,只曉得夫人的意思是明以江比不上明棠。
她也算是看著周時意長大的,只盼著她得一如意郎君,如今也是忍不住問起:「夫人既覺得明三郎好,女郎亦中意明三郎,為何不乾脆成全了兩人?」
世子夫人面色浮起憂色:「一則,明三自己便無這等心思。」
兩人邊說邊走的,剛回了院子,聽見廊下兩個二等丫頭正在咬耳朵。
「你說,女郎醒過來之後可會不依?」
「會罷?女郎這樣喜歡明家三郎君,方才連昏著都在喊明三郎的名姓,若是知曉自己與明三郎君成了兄妹,恐怕是要要哭的。」
「可惜,女郎這樣一往情深,恐怕也是無功而返了。」
「唉,到時候女郎必然是要黯然神傷的。」
世子夫人聞言變了色,沉著臉叫人,立即將兩個嚼舌根的丫頭捆起來拖下去挨打發賣了,一面卻在嘆息:
「明三是好,非池中之物,心性卻太過,要走的這條路又太苦,時意跟著她,必是要吃苦頭的。更何況我周家權勢已然穩定,無再往前之意,大可不必用一個女郎來賭明三是否能遇風化龍。我只盼著她一生平安喜樂就是。」
話都說到這般份上,那嬤嬤若還聽不懂便是傻了,點了點頭,見世子夫人眉目間化不開的憂色,不知是不是受了方才幾個小丫頭話影響,還是開解起來:「夫人又何必這樣擔憂?女郎雖是有些看重明三郎君,卻也只是常常稱讚她的容貌,並無更多意思,興許也沒到那個地步呢。」
世子夫人沒有再接話了。
如此最好,不是如此,也只能如此。
她抬頭看著天穹,只覺得今年實在是多事之秋。
旁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女兒又出了事兒。
也許她當真應該去白龍觀,找人算一算了。
*
與此同時,明府之中,明棠亦在同人一同仰首看著灰濛濛落雪的天空。
只是比起周府之中的愁雲慘澹,明棠這邊便歡快很多。
她去尋了明宜宓玩兒,四夫人見她來了,叫人在院子裡頭掃了雪,尋了個湖心亭,罩上厚厚的氈簾,讓她二人在這湖心亭里吃羊肉鍋子,滋補滋補,總比悶在屋中好。
明宜宓是個坐不大住的,四夫人一走,她便打起氈簾來,抬頭去看外頭從天而降的雪花,一邊企圖伸手去捉空中飄落的雪花。
她平素里是個端莊沉穩的模樣,也不知如今怎麼也和小孩子似的捉起雪花來了,明棠笑著將她的手拉回來,調侃她:「阿姊如今怎麼和小妹妹似的,還捉起雪花兒來玩,仔細受涼。」
「隨意玩玩兒罷了。」明宜宓一笑,收回了手,手卻不自覺地放在膝蓋上,輕輕地敲了敲自己的膝蓋,壓下些輕微的疼痛感,一面說起:「說出來也不怕你笑話,我這腿腳也不知道落下了什麼毛病,今年開始下雪之後便愈發疼痛起來,平素里都在屋中窩著,鮮少到外頭去。若非你今日來尋我,我是一點兒也不肯出門的,算起來,這還是我入冬之後頭一回出來賞雪呢,可不得抓一抓,解解癮。」
明棠聽她話語之中的悵然,捕捉到最為重要的消息。
疼痛?
她便想起來,自己在離開明府去溫泉莊子之前,便曾問起明宜宓的身子,彼時明宜宓便說自己常常覺得腿腳酸痛——那時候她沒太放在心上,如今怎又聽聞她腿腳疼?
明棠又回憶起前世里的事情,只覺得前世里並無這麼一遭。
明宜宓前世里一直康健的很,並無什麼大病症。
但也保不齊這一世有了什麼變故。
明棠便收斂了面上笑容,詳細問起:「阿姊的腿腳究竟如何?怎生又疼?可有請醫看過了?這腿腳骨頭的事情最是馬虎不得,阿姊定要放在心上,不可隨意對待,可有叫你祖母請宮中的太醫替你瞧一瞧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宜宓見明棠幾乎是不曾喘氣,一口氣說了這許多,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怎生和個管家公似的?我知道的,也請太醫過來看過好幾次了,太醫都說我是在屋子之中呆久了,且今年我受了那菌菇的毒,雖說不曾危害到身子,卻也算是損了元氣,身子有些虛。今冬比往年還要冷,天冷腿腳就會格外地疼痛些,等開春了就好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