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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啟心中一個咯噔,不知自己的行蹤怎會如此暴露,一時間心亂如麻,連明棠灼眼容光都不敢直視。
而明棠好似知曉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在下不才,倒也與道長有些淵源,道長能算中若蘭居士尋人的事情,我亦能料定道長是為了何事回去,連內容都一清二楚。」
王啟這時候才知道,明棠並不是為著當初他寫下的信箋所言而來,不由自主地將臉上的油滑模樣收了起來,正色道:「……小郎這是何意?」
「不急。」
明棠便叫一直在旁邊跟著侍立的拾月拿了筆墨紙硯過來,寥寥幾筆,就在紙面上畫出一個完整的命盤十二宮來。
「還請道長將自己的生辰八字告知。」
明棠微笑道。
王啟為這微笑所震,不由自主地就將自己的生辰八字皆說了出來。
而明棠立即筆走龍蛇,按照命盤十二宮,將生辰八字一一寫了個分明,然後筆下幾乎未停下,邊寫邊道。
「道長保定人士,降生於乙亥年子月,命格富貴,卻過於固執,顛沛流離。」
「從道長命盤來看,前二十年順風順水,生於大富大貴之家,不見半分阻攔;此後二十年,因己誤偏執迷惑,誤入終生難解迷局,為鑽研此項,散盡萬貫家財,顛沛流離。」
「而從水火星象上看,道長命格雖然顛沛流離難以更改,卻並非自此已經註定,仍舊有逆天改命之機。」
甲字房安靜十分,明棠的聲音如同金石敲擊,每一個字都是那般從容不迫,不見半分焦躁,卻在不疾不徐之中,不過以為一張他幾乎全然看不懂的星盤,便將他這一生說得如此準確透徹。
明棠的話音落下,那一張星盤也已經密密麻麻寫滿,同她方才所說,同樣分毫不差。
明棠將紙推到王啟的面前。
王啟從初時的懷疑困惑逐漸到了萬分震驚,明棠停筆之後許久,他都有些沒回過神來,喃喃自語道:
「一生固執,顛沛流離,為所求散盡家財,流落街頭……你怎生知道的這樣清晰?我這一生畢生追求道法,研習未卜先知之術,搓土成香,悉心鑽研多年龜甲卦文,終於小有所成,卻絕不能像郎君這般精準……」
王啟的掌心已經沁出了汗。
明棠卻也不答,她確實會一些紫微斗數的命盤,但她半桶水的功夫必是算不出這樣詳細的,其他的也確實叫人查過一些,兩相結合,這才以這一手命盤推命之絕技,將王啟打得措手不及,反應不過來。
見王啟不斷有些惶恐,明棠這才問了一句:「故而道長那夜所言,又是為何?何為所謂的『命格有變』?」
王啟看這面前的小郎君甚至還不到弱冠之齡,舉止言談便已經足夠讓他倍感壓力,猜測她的意思是與自己換消息。
他自己都已經被明棠算了個底朝天了,一點兒消息沒給他剩下,他沒優勢,只能妥協。
第154章 謝不傾歸
故而王啟也只能說道:「彼時府上二夫人為尋大娘子,曾聽人說起小道本事超群,便將小道召入府中作法,閒暇時又悄悄塞給小道一張生辰八字,令小道算算命中是否尊貴。
這便是小道第一次接觸到郎君的八字——郎君的八字,所映襯卦象,甚是奇怪。
小道先是卜卦,得出郎君『一身孤苦、少年夭亡、客死異鄉』之結局。但是這卦象極凶,又有些命不該絕的意思,小道心中覺得古怪,便又再占一卦。
這一卦的卦象,竟然又截然不同,卦象之中甚至顯示,『枯木逢生、鳳鳥涅槃』,竟然是指命本該絕的郎君又逢生機。
只是小道一生鑽研,到底還是才疏學淺,不懂為何同樣的八字竟能前後算出兩次不同的卦象,更不懂為何人命之卦象,竟能夠鳳鳥涅槃——涅槃,原不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之意?但人之性命,又怎能夠死而復生?」
此事困擾王啟許久,這世間諸事他皆不在意,唯有為之付出半生的卜卦一項,他著實有些難以放下。
故而雖知自己唐突,王啟仍舊在做法結束之後,命人送去了約見明棠的錦囊。
只是不想剛剛約好,他便又算出保定貴婦人尋女之事,他正窮得揭不開鍋,四處遊學多年更是捉襟見肘,便乾脆先去了保定一趟,解以此事,換取大量錢財。
卻不想,自己竟然連這一點都已經被明棠看破。
他一生所傲,恐怕正是自己鑽研多年才得來的這等看破天機之道,但人力有盡,他始終無法堪破終極,哪料面前這個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竟已然掌握了比自己更為精進的占卜之法。
他不禁生出些,天不生我的惆悵之感,經不住問道:「小道已然說完了,郎君可否告知小郎,這星盤推演,是出自何等大家,怎能算得如此精準?」
王啟將明棠所寫的命盤十二宮握在手中,一遍一遍地看,滿目驚嘆之餘,是信念搖搖欲墜的沮喪:「如今精妙,世無其二。」
而明棠分明察覺到王啟越說,面上的神情就越是灰敗,思索了一番自己得知的消息,便知他為何這般失落——王啟原本也是富庶之家的後人,只是年紀輕輕的時候便父母雙亡,偌大家業都交到了他的手裡。
但他不思庶務,反而始終醉心於鑽研道學道法之術,如痴如醉,沒幾年就將父母留下的基業敗了個乾淨。<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