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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帶著拾月往來時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拾月問她:「今次打的什麼算盤,一五一十說來。」
那使女初時還不肯說,拾月一腳將她踢倒,她狼狽地跌了一跤,這才哭哭啼啼地說起。
她是魏烜院子裡僅有的幾個使女之一,平日裡灑掃守門,那幾個紈絝子弟與魏烜的關係一向甚好,常常尋摸可心的俊俏郎君上貢給魏烜享用,她便負責打打下手,遮掩行跡,開門鎖門。
今次他們又來了,說是這次要下手的是明棠。她知道明棠的身份與往日那些男子不同,不敢動手,但那幾個紈絝威逼利誘,她沒了辦法,只好答應。
送加料茶水的丫頭是她安排的,她則在外頭等著明棠出來,將失去反抗能力的明棠帶給那幾個紈絝。只是她算錯了時間,過來的時候不曾見到明棠,只撿到了明棠身上的佩囊。
她給那幾個紈絝報了信,正欲回席面上去尋明棠的時候,便與來找明棠的拾月撞見。
聽拾月問起她可曾見面明棠,她便以為那幾個紈絝得手了,也是心一橫,乾脆以佩囊為餌,想把拾月騙到此處令她迷路,也省的她發現明棠不見了。
其實這手法說起來實在低劣,但正是因為太過低劣,拾月殺慣了人,卻沒料到他們幾個人在背地裡如此動手,
拾月大感自己做從龍衛日久,卻忽視了堤潰蟻孔,心中愈發焦急千萬不要出事——她拿從龍衛的俸祿,本就要好好辦事;這幾日在明棠身邊,也能察覺到這位新主子待人寬和,性子溫靜,伺候她可比在從龍衛舔血舒坦多了,若她這點事情都做不好,真可以提頭去見九千歲了。
她心中心亂如麻,那使女也一路帶著她走小路往後院而去。
這路上荒蕪,卻甚而可見幾段撕碎的衣裳,料子被雨打風吹催得稀爛,上頭沾著的血跡都干成了凝塊兒,也不知在這小路上呆了多久。
可見這伙子人私下裡聯合起來,給魏烜送了不知道多少人去!
拾月耐住一刀殺了她的心,看著她輕車熟路地走進一處花木掩映的小門,拾月跟著她進去,卻聞見一股子甜膩的香氣。
一個麻袋忽然從天而降,拾月猛得後退一步,欲摸袖中暗器的手卻被人握入掌心。
第65章 謝不傾:「人給我。」
那手心微微有些汗濕,拾月大驚,便聽見她的嗓音響動在身後:「不怕不怕,是我。」
是明棠。
拾月一轉過身來,就看見明棠在身後拉著她的手,而方才進來的小門側邊有個半人高的大花盆,上頭有幾個腳印。
這個位置開門的人看不見,正好偷襲,明棠方才應當就是蹲在上頭。
拾月見明棠好好的,心裡的大石頭登時落下。
而明棠的精神亦一直緊繃著,全靠掐大腿堅持到現在,如今見拾月來了,她才覺得靠山到了,鬆懈下來,幾乎半個身子都倚靠在拾月身上。拾月知曉她能在這情況下堅持下來,必是到了極限了,乾脆將她扶到一邊坐下。
「是蒙汗藥一類的迷藥。」
這藥傷害不大,偏生並無什麼應對解藥,一般都是等藥性過去恢復正常。拾月便握住明棠的手,渡入些許內力使她振作精神,又顧及到她體弱,不敢渡得太兇,只得一直牽著明棠,慢慢衝散藥性。
她心想自個兒冒犯,像牽著個娃娃似的,明棠倒不甚在意,只看著前頭。
拾月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便瞧見方才的麻袋已然落下來,有個男子拿著麻袋將那使女裝了起來,緊緊地捆住。
拾月認出這男子是紈絝之一,按理來說與這使女是一夥的,一邊將明棠護在身後,一邊警惕地盯著他的舉止,卻不料他笑容諂媚地衝著明棠點頭哈腰:「三郎君,都按你說的做了,接下來做什麼?」
「殺了她。」
明棠的眼睫都不曾顫動一下,定定地看著那人。
那男子從沒殺過人,臉都驚懼地皺成一團:「這……我沒做過……」
明棠不染纖塵的臉上慢慢聚起笑意,襯著她眉間那點硃砂痣,愈發顯得柔和悲憫,可她紅唇微張,說出來的皆是要奪人性命的話:
「她不死,死的就是你,隨你。」
那男子憋紅了臉,而被捆在麻袋之中的使女聞聲驚懼大叫起來:「不要殺……」
只可惜她的話還沒說完,那男子就已然從花壇之中撿起一塊兒大石頭,狠狠往她頭上砸去。
初時她還吃痛尖叫,後來便漸漸沒了聲息,麻袋上隱隱沁出血跡。
可那男子不敢停,一直砸得滿手都是鮮血,才猛然跌坐在一旁,嚇得滿臉蒼白。
明棠其實不大喜歡看這場面,心中有些噁心翻湧——可她早就曉得,這京中不是你殺我便是我殺你,她若慈悲,被殺的就是她自個兒了。
她要活下去,要殺的人可不止魏烜,不止這一個。
明棠迫使自己去習慣這般場面,又興味地挑挑眉:「一回生二回熟,以前沒殺過,如今不也殺了?」
那男子不敢接話,只是拼命地在身上擦拭掌心沾著的鮮血,又聽得明棠的嗓音陡然一高:「不正如你們合夥坑蒙拐騙那些良家男女給魏烜狎玩一般,什麼事情總有第一回,你怕什麼?」
她笑意盈盈,容色如春風拂面;
而她眼底冷意凜凜,鄙夷憎惡鋪天蓋地。<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