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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如同雷擊一般,叫寵妃娘娘站住在地。
而那少年人見她那不知所措的模樣,心中沒有半分憐惜,只是冷笑:「明宜筱,你我二人也算是舊識?你當真如今是很會了,這樣的話也說得出口——既然我二人不過只是尋常舊識,你又這樣著急的要見我,是為了什麼?」
娘娘的面色在這句話下變了又變。
她不知道該反駁什麼,倒是殿中伺候的幾個心腹都眼觀鼻鼻觀心,好像什麼也沒聽見。
「我不是……我不是明家女。」
半晌,娘娘也不過只能說出一句這樣底氣不足的話。
這話好似是個天大的笑話,使得少年人大笑起來,幾乎是捂著自己的胸腹,越笑越直不起腰來,笑得臉上都滾落下兩行熱淚:「你不是明家女,那你是柳家女?我什麼時候與柳家女相會?又如何敢於我說,你我當年是舊時?」
明宜筱,這位寵妃娘娘顫顫巍巍的不知該如何反駁。
若是旁人,她也許還能口齒伶俐地駁斥一二,可是到了這一位,她心中最難言之痛,她再是伶牙俐齒,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手中還捧著那一盒止血的藥膏,沒說什麼,半晌只是將那藥膏往前遞了遞:「……是與不是,原也沒有什麼分別。你將這藥膏拿去,往臉上擦一擦吧。」
「臣不過一介卑賤之人,不需要娘娘的憐憫。是與不是,自然有分別,
是,便是我那消失已久的心上人,有負於我,負心可恥;
是,那不過只是娘娘賜物,臣不過卑賤之人,不敢受之。」
少年人袖中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指甲都將自己的掌心壓出了道道血痕。
恨意如同瘋了的蔓草一樣,在他的心中生長。
明宜筱無話可說,她問心有愧,自然一個字都不敢開口。
而看著明宜宓那模樣,少年人只覺得熟悉又可笑,年年天山月,世事皆如此,所有的情愛誓言,不過轉瞬成灰,他這麼多年,也不過只是徒勞無功罷了。
「娘娘既然與臣不是舊相識,那又何必將臣留在這裡,請放臣離去,臣自有自己的事要做。」
少年人已與她無話可說。
這終於使得明宜筱忍不住開了口:「不,你不能走。」
這話使得少年人的音調一下子拔高起來:「那娘娘究竟是何意?臣下不過一介卑賤侍衛,有何吸引娘娘之處?陛下對娘娘情深似海,娘娘已得全六宮之寵愛,權勢財富唾手可得,又有何不滿足的?」
「我……」
在他的面前,這位昔日最洋洋得意於自己日漸水漲船高的身份的寵妃娘娘,如今也不敢再把她那張口不離的「本宮」掛在嘴邊。
她收緊了手心的東西,就聽到那少年人冷笑一聲:「娘娘高貴,臣下卑微,就不與娘娘說話了,免得污了娘娘尊貴的鳳耳。柳氏娘娘與臣下連一面之緣都沒有,今日更不該在此惹瓜田李下。若是娘娘非要相逼,」
他的語句一頓,突然將手放在腰間。
原來,他的腰間還帶著佩劍。
他是宮中侍衛,自然要配劍巡邏,而今日他就是在巡邏的過程中,莫名其妙的被人直接綁到了這裡,身上的配劍也沒有來得及摘下。
於是他直接順手將那劍抽出,劍身蜂鳴的聲音一下子嗡然於耳際,和著他森森然的聲音:「若是娘娘執意要相逼,臣下不願與娘娘沾染瓜田李下的非議,柳氏娘娘清清白白的名聲,臣下只好一頭撞死在這劍刃之上,以全了娘娘這一份『清清白白』!」
此話終於讓方才一直沉默著的明宜筱開了口:「世事皆為誤會!我……我確實不是柳霜雪。」
她有些如同在夢中一般,將自己面上蓋著的面紗拂去,伸手將面上的妝容揉開,脂粉被揉的有些零散斑駁,瞧上去有幾分滑稽,露出她原本的容顏。
少年人見了她這副模樣,心中只想一聲果然。
果然是她。
明宜筱。
他那傾心相許多年的心上人。
在如今,已成了皇帝陛下的娘娘。
方才隔的距離有些遠,她的臉上又帶著面紗,瞧不清楚她的容貌具體如何,而露出來的眉目上塗脂抹粉,瞧上去與他印象之中的明宜筱並不相同,只是在細看之下,偶覺得有幾分相似。
他的心中幾乎因那一天意外之中撞見的淫靡場面生出心魔來,自然抓住一點點的不同,就安慰自己她們並不是同一個人——但如今,她取了面紗,揉散了臉上的妝容,活脫脫的,便是他那位魂牽夢繞的心上人。
明宜筱。
明宜筱!
少年人目眥欲裂:「果真是你,我先前還只以為是我看錯了,我為你想過一千個一萬個為你開脫的理由,甚至到我被人抓來站在這裡的那一刻,我看著你的臉,與筱兒不同,我都相信那不是你,卻沒想到,你也學會了妝容雕飾,不過數月不見,就已天塹路人。」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笑話!
而明宜筱看著少年人悲憤的模樣,有些想笑——她準備這些人,不是為了他,還沒有騙到自己想要騙的人,就將他給騙住了。
可是當真是因為這妝容有如何高超嗎?
非也。
她能騙住,依靠的是這少年人心中對她的最後一絲希望和信任,是他對她這麼許久以來,無窮而未改的愛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