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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反倒只能鎩羽而歸。
幾個管事對視一眼,心中一合計,也只能這般灰溜溜地走了。
靜海王府的管事一走,高老夫人更覺得羞惱萬分——明棠與這靜海王府的倨傲皆是如此,從頭至尾都好似將她當做不存在似的,何等目中無人?
葉氏被她抓得都快痛呼出聲了,高老夫人卻仍舊渾然未覺。
她死死地盯著明棠的背影,有幾分尖銳地喊道:「明棠!」
「孫兒耗費精力,且容孫兒下去休憩。」
明棠卻毫不停留,帶著幾個使女便走了。
她沒工夫陪高老夫人在這發瘋,海了去了的事情等著她做,既已打算提前計劃,如今事情更要從頭細細籌謀。
更何況,明棠精心給高老夫人準備好的人,這會子應該到了。
高老夫人面色紅紅白白,正欲大怒一場,反倒聽得外頭傳來另一聲戲謔的聲音:「瑞芝,這大正月的,倒動這氣?」
這聲音頗有幾分耳熟,高老夫人不耐煩地擰著眉轉過頭去,便瞧見大長公主正扶著宮婢的手,站在不遠處的畫廊下。
她神情安然戲謔,身邊跟著兩個明府的侍從,皆如縮頭鵪鶉一般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高老夫人已經不知多少年不曾如此刻一般,聽得身後有耳熟的戲謔笑聲,猛然回首,便瞧見大長公主在遠處朝她笑——
疊在一處,如同重拳打入她塵封的記憶,叫她下意識有幾分狼狽不堪。
高老夫人面上的不耐煩霎時凝固,幾乎不知應該作何反應,好一會兒才調整好面上的神情,含著兩分謙卑的笑意往她走去:「大長公主來府,怎生也沒個奴僕通傳一番?」
大長公主只是瞥瞥她,並不接話。
她口中方才還喊著高老夫人的小名,好似十分親昵,面上卻一點兒也不熱絡,只是譏誚地勾勾唇角。高老夫人這般笑臉相迎,她也沒有半分笑容。
高老夫人面色微僵,卻也不敢說什麼,握著葉氏的手暗暗使力,葉氏這才反應過來。
即便心中千般不願,葉氏卻還是只能替高老夫人開口,做這個惡人:「你們怎麼伺候的,大長公主駕臨,你們一個個死了不成,竟沒個人通傳?還不下去!」
那幾個奴僕更不敢辯駁,心中叫苦連天地退了下去。
分明就是大長公主不讓他們通傳,他們又有何辦法?
葉氏罰人最是毒辣,常常得理不饒人,又是扣月例銀子又是訓話,有時候還叫人打板子,十分顏面掃地。
這些個奴僕心中又怕又恨,低垂的面上瞧著十分恭順,眼底卻深藏厭惡。
葉氏也尋了個由頭下去,實則是去盯著那些個奴僕去了——高老夫人心中不痛快,沒幾個板子是消不了氣的,她得做那個發號施令的人,而高老夫人只需在事後賞賜些不痛不癢的療傷藥膏下來,便能盡得美名,安撫人心。
她十幾年如一日做著這些活計,替高老夫人背了鍋,得了滿府的罵名,在高老夫人身邊還總是受盡屈辱。
連明棠身邊的使女都敢罵她不過是個賤奴,而高老夫人卻全然不曾為她保全顏面——這樣的富貴日子,富貴在皮,身如賤奴,著實已經過得十分厭倦了。
葉氏心中不住地抱怨著,想著自己的事情,卻不知去而復返的明棠就站在一棵鬱鬱蔥蔥的樹後,面無神情地看著她帶著滿臉藏不住的郁色匆匆經過。
「葉氏,也就只差一把火候了。」
明棠隨手摘了片樹上的葉子。
拾月下意識地看過去。
這樹冬季也有綠葉,只是被凍得蔫巴巴的,明明應當是才長出來不久的新葉,卻已經被寒風吹得枯萎瑟縮,被明棠的手指一捻,便瞬間碎裂成無數片,隨著北風一同被卷到空中飛旋。
*
而畫廊下的大長公主與高老夫人,氣氛依舊是那樣古怪。
高老夫人揣摩不透她的意思,也不知為何今日這個時候大長公主竟然造訪鎮國公府。
她們二人之間曾有些過往,不歡而散,高老夫人其實打心底不願與大長公主往來。
奈何身份不及人,她又不敢冒犯天家公主,如今公主已然駕臨府上,她也不敢說出任何送客之意,只得跟在她後頭。
大長公主隨意地走著。
即使多少年不曾這樣逛過鎮國公府的大花園,大長公主卻似乎還記得這裡的一草一木,甚至也記得當年曾在這發生何事。
她循著當年的記憶,慢悠悠地往湖心亭而去。
鎮國公府占地極廣,府中心的大花園裡更是有一方極大的清池,清波悠悠,湖心亭幾許,夏日裡滿池的蓮花,如同美人一般迎風招展,美不勝收。
不過如今已是深冬初春時節,上京城又地處北方,瞧不見半點殘荷落雪的意思,只能瞧見光禿禿的池子,為這寂寥的冬日平增幾分冷意。
瞧見大長公主往那湖心亭的方向而去,高老夫人的心中頓起一股不祥之感,就在她還在斟酌究竟要如何開口詢問的時候,便瞧見大長公主懶懶地忽然停住了腳,指著身邊的一處,道:「瑞芝,你還可曾記得,當年本宮就是在這兒扭到了腳踝?」
大長公主記得那樣清晰,高老夫人更不可能忘記。
連帶著當年被她一同鎖入腦海的全部,一同撲面而來。
豆蔻年華之時,高老夫人曾入宮為大長公主侍書,陪總角之年的大長公主共同念書。<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