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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失了王爺的寵幸,便再也沒有人在她的屋舍之中守著了,聽人說是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她便被人割了脖子,丟在了王爺為她修築的金屋藏嬌之中,被一把大火活生生給燒死了。
聽說後來有人曾去那焦土廢墟之中尋寶,想看看當年燒毀的房屋之中有沒有留下什麼能夠拿來賣錢的金銀財寶首飾,便甚至還尋到了當年焦黑的屍體。
那人的身上佩戴著一把粗糙的長命鎖,正是那農女的心愛之物。
可見王爺的恩寵何等如煙消雲散,寵愛之時便是搬空王府,為她鑄造一座金屋藏嬌都捨得,不准任何人來傷害她。
不寵愛之時,就是如同草芥一般隨意丟棄在路邊,隨隨便便的就被人給這樣悄無聲息的殺害。
不過沒了那農女,王府之中也沒有了其他鶯鶯燕燕的女人,整個王府之中只有一個靜海王妃獨得恩寵,此後的十幾年之中更是恩愛延綿,王府也沒有再納過任何一位女人,王爺與王妃的感情十分深厚。
雖然王爺與王妃此後並未再生出其他的小郎君,但是當年的靜海王世子,也就是今日的沈鶴然,平安長大至今。
雖然後來靜海王妃的身子有些不好,到了後來更是日日都在屋舍之中不能見風,一直足不出戶,但是王爺也四處為她尋醫診治,從未放棄過她,甚至為她造了一座巨大的琉璃屋在正院之中,既能夠看到外頭的世界,又不會再被風吹著,可見他夫妻二人之間何等感情深厚,情比金堅。
他們此後還生了許多女兒,於是整個近海王府女嬌嬌環繞著一位世子,也算得上是上京城之中一樁浪子回頭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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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鶴然說到這裡,那有些空洞的眼神看向了一邊靜靜聽著他說這些的明棠,問道:「你覺得,這個故事好嗎?」
明棠看了他一眼,點頭:「好,是個好故事,和和美美。冤有頭,債有主,當年在外興風作浪的農女得了報應,而靜海王與王妃二人也如此恩愛。」
沈鶴然的眼神愈發顯得灰暗無光了。
他不知是在笑什麼,還是在自嘲,微微地勾了勾唇角,然後說道:「果真如此,每個人都認為,這果然是個好故事。。」
明棠卻忽然搖頭說道:「不,我並不是這樣想的。」
她的目光落在了沈鶴然的身上,顯得有幾分溫和:「也許世人都會覺得事情的罪魁禍首,當然是那在外頭如同紅顏禍水一般的農女,如果沒有她在外頭勾引王爺,王爺就算納妾,那也是合乎祖宗規制的。正是因為有了那農女,王爺才日日夜不歸宿,永遠都留宿在外頭,讓所有的妻妾都在在家中獨守空房,那農女最是該死。
但是我卻覺得,事情的罪魁禍首並不是那農女,那農女興許只不過是個恃寵而嬌的尋常女子,興許也有可能是幫凶,但是這件事情的最大兇手並不是那農女,而是王爺本身。」
明棠的聲音,突然地像是驚濤駭浪一般,一下子拍進了沈鶴然的耳邊,仿佛一隻有力的手,將他從黑暗之中扯了出來。
沈鶴然說道:「你剛才說什麼,可否再說一遍?」
他實在是太過震驚,沒有想到大漂亮竟然會這樣說。
明棠卻重複說道,一字一句,十分堅定:「也許世人都會覺得,農女才是罪魁禍首,而只要男人能夠浪子回頭,那他就不是罪人。
只要浪子肯回頭,這樁事情就是世上最好的,歌頌他的英明,也歌頌他與王妃之間的恩愛——可是我卻覺得,王爺與王妃之間能有什麼恩愛?
在被奚落時,王妃無人看管;
在被寵愛時,王妃便是珍寶。
王妃能做什麼?
她既不能夠因為善妒,去對付外頭的農女,更不能夠去懲治引起這一切的核心,就是靜海王爺本身。」
第276章 假象
沈鶴然沒聽過這樣的話。
他喃喃自語道:「世人都說是那女子是罪魁禍首,連我聽多了也覺得,若是沒有她在外頭勾引那老不死的,我娘就不會那樣淒涼……可是我卻覺得,那農女能夠在我娘的頭上興風作浪,正是因為那老不死的給了她那樣多的寵愛,才讓我娘淪為京中的笑話。」
明棠點頭:「我的想法,與你是一樣的。世人總是苛責一段關係之中的女郎,好的時候,便是讚頌她賢良淑德,壞的時候,她便成了替男人頂罪的罪魁禍首。
自然這話並沒有為那農女開脫的意思,也許她確實是有勾引王爺的心思,可若王爺心有自己的家室,又怎會被她得逞?
說起那些人有錯的時候,可不僅僅是那農女有錯,王爺自己也錯的離譜——甚至可以說是,導致這兩人所有悲劇的,都是因為王爺。他二人都有錯,誰也逃不開。」
明棠論之。
明棠不知道沈鶴然口中所說的事情是否屬實,倘若事情真是如此的話,她不好判斷那農女究竟如何,但王爺之花心必然為真,就算浪子回頭又有何用?他當年對王妃造成的傷害,難不成就會因為他的浪子回頭而不曾存在過嗎?
她不偏袒任何人,也不開脫任何人。
沈鶴然這個小崽子在她面前種種插科打諢、裝瘋賣傻,如今卻頭一回那樣呆滯地看著他,那雙大大的鳳眼之中,竟緩緩的沁出了淚。
「我便知道,我就知道,大漂亮,不會和那些人想的一樣……」<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