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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月大感不妙,連忙解釋:「大人尋常閉關皆在密室之中,裡頭的聲音被隔絕了,不見燈火、聽不見人聲也是應當的。」
明棠點了點頭,卻忽然推門而入。
滄海樓是謝不傾一人所有,尋常近衛無召不可入,拾月甚至不敢跟進去。
上回魏輕來時被血打濕了的地毯已經換了下去,而明棠適應了一下裡頭的灰暗,便問拾月:「密室在哪?機關如何觸發?」
這便是拾月當真不知道的消息了——西廠之中,無人知曉那密室怎麼開、在哪開,她亦無能為力。
而明棠深吸一口氣,從書案到博古架,將一切看上去狀似密室機關的東西皆碰了一遍。
拾月在外頭看得心驚,她從未見過有人敢這般在滄海樓翻翻找找,正欲提醒一二的時候,明棠不甚碰落了筆架上的硃筆。
那硃筆落地,博古架竟應聲而動,半晌之後,露出其間的密室來。
明棠眯著眼睛在黑暗之中將目光投去——一目了然,密室之中同樣空無一人。
謝不傾,不在。
明棠忽然渾身發冷,冷笑了兩聲。
她退了兩步,不願多說,正轉過身去,腳下卻一軟,天旋地轉,一下子往後軟倒在地。
第146章 我與你,情終意止,罷了。
拾月在外頭,看著明棠這般軟倒了身子,心中一驚,只怕她要跌倒在地,也顧不上別的,連忙上前將她接住。
「怎麼了!」拾月有些著急,「可是小郎又病著了?先前在溫泉莊子裡,小郎就病了一回,難不成是鳴琴說的舊疾又犯了?」
明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也沒應答,只是閉了閉眼,壓了壓心頭的澀然,穩住了身形。
實則她離開白馬寺的時候,便有些渾身使不上勁了,也不知是遭那一對野鴛鴦噁心著了,亦或者是氣頭上被那一貫冷風吹的,只覺得頭疼腦熱。
她堅持著要去西廠,原本只是心裡頭壓著一口氣,如今見這密室空無一人,謝不傾並不在此,心中的這口氣便忽然散了,渾身最後的力氣也跟著一塊兒散了,站也站不住。
拾月接著她,只覺得這小郎君比瞧起來還瘦削些,半扶著她,只覺得衣裳下也只有一把子輕盈骨頭,著實有些可憐。
而明棠深吸了幾口氣,抓著拾月的衣襟,勉力站了起來,什麼也沒多說,只是將那被碰掉的硃筆重新掛回筆架上。
密室的門緩緩關上,明棠心中波動的漣漪似乎也隨著轉圜回去的博古架一同停歇。
她掃了一眼灰暗暗、靜悄悄的內室,垂眸一眨,眼底便波瀾不驚,如冰雪凝凍。
「回府罷。」
明棠的面色如金紙一般蒼白,氣息也淡,但她仍舊果決地轉過了身,沒再回頭。
拾月有心想要說些什麼,可明棠只瞥了她一眼,什麼也不曾說,她那些話便都說不出來了。
能說什麼呢?
她深信督主在閉關,故而也這般同明棠信誓旦旦——但如今眼見為實,密室之中空無一人,督主行跡無蹤。
再說深了,別說明棠如此玲瓏敏感心思,便是尋常人,也要懷疑她是身為西廠從龍衛,故意尋些藉口為主子開脫,結果失敗了罷了。
拾月亦啞然。
她跟著明棠回了明府,明棠亦未再多過問一句。
「回去罷,這兩日我恐怕不大出去,放你休沐幾日,不必來內室伺候了。」
明棠語氣淡淡,不辨喜怒。
拾月一顫,下意識想要問起是不是疑了她了——可她心知,今日所有,確實眼見為實,她更不知督主在何處,又該如何辯解?
她囁嚅半晌,在明棠再一次抬眼,無聲亦淡淡地看著她時,終於還是說道:「小年夜當夜,督主送小郎回府,曾召屬下一談,告知屬下將要閉關,讓屬下照顧好小郎。」
明棠的眼波微微彎了彎,笑意之中卻不見半分溫度:「那我還得謝謝千歲大人關懷,這般貴人情忙,還得費心思顧著我這麼個閒人玩意兒。」
拾月急道:「督主與福靈公主之間必無可能!」
「這與我也無關。」
明棠撫了撫衣袖。
她的脊背挺得筆直,自矜又自傲,鬢髮落了滿頭的月華銀霜,夜裡的風吹動她空蕩蕩的衣擺,何等形銷骨立,立在拾月身前的模樣,更是無端孤寂極了。
「下去罷,我累了。」
明棠垂眸,也不見苛責,只是淡淡的,不見情緒。
她一直挺立的脊背在召來了鳴琴、揮退拾月後,終於略彎了下來。
她的自矜與自傲,不過是滿地飄零的自我偽裝罷了。
過往如此,今日這般,林林總總,皆好似笑話一般。
鳴琴見她面色蒼白,還以為她凍著了,連忙扶著她坐下,又去替她煮熱茶。
「小郎,來喝茶暖暖身子。」
鳴琴端著茶盞迴轉,才雙頰盈著笑意,捧到明棠的面前,手中卻不禁一松,茶盞應聲落地。
咔嚓,四下飛濺的碎瓷片,沾濕她裙邊的茶水,都隨著鳴琴渾身一同顫抖起來——
明棠已經無聲地軟倒在一側,雙目緊閉,眉頭都緊緊蹙著。
鳴琴一探她的額前,果然入手滾燙,輕輕喚了她兩聲,也不見她醒來。
第三回了,上京到如今也不過三月,明棠又病了。<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