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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官走開之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這位女官著實有些僭越。
按理來說,在後宮之中,唯有極得盛寵之人,亦或是皇貴妃以上,才可稱為鳳體,其他的妃子連根鳳毛都撈不著。如今皇后尚且還在,她口中竟然敢稱這位娘娘為鳳體,可見這位娘娘如今聖眷正濃。
正好有內務府的人送新鮮的花來,這些如玉的牡丹花在廊下擺了一排,隨風飄搖著,雍容華貴的很。
尋常初春哪裡有這樣的牡丹花?
必是皇帝陛下特意吩咐,才有這些好東西,可見這位娘娘著實是受寵。
這宮中一片烈火烹油之景象,人人都艷羨這般寵愛加身,卻不知那在攬月台之中靜靜坐著的娘娘,自己的心中何等焦灼。
「如何?母親可回消息了?」
面上不施粉黛,瞧著很有幾分倦容憔悴的宮裝女子病懨懨地靠在貴妃榻上,擺弄著自己的金玉護甲。
那護甲精緻的很,也是陛下賞賜給她的好東西,初時她只覺得歡喜,如今心中卻著實沒了底。
最開始的狂喜褪去之後,她心裡便越發慌亂。
她身邊有個高挑卻生得十分平常的宮女,此刻只是低下頭來,小聲說道:「娘娘別急,夫人雖還未回信,卻定然會好的,不會拋娘娘於不顧,更何況娘娘如今懷有龍子。娘娘切莫憂思成疾,小心腹中龍子,動了胎氣。」
娘娘一摸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道:「……罷了,這樣的話,糊弄糊弄外頭的人也就算了,糊弄自己,實在大可不必。」
她這腹中,可沒有什麼龍子,只有一肚子的陰謀詭計。
她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越是覺得沒底,忍不住再一次問起:「你的藥,真能騙過這宮中所有的太醫?」
她面色沉靜,點點頭:「是,這是奴婢祖傳的方子,絕對沒有旁人能夠看出來。若非如此,陛下怎會這般毫不猶豫地為娘娘封妃?」
娘娘面上一松,那宮女就立刻俯身說道:「只是奴婢還是要提醒娘娘一句,娘娘人前決不能露怯,只將底氣弄得足足的,否則被人看出不妥當來,有可能會壞了娘娘的大計。咱們娘娘只信一點,就是腹中有了龍子,天家賜下的運氣,怕什麼!」
話雖然如此,但她乃是弄虛作假,欺上瞞下之人,她從前哪做過這樣殺頭的大事?心中自然一直惴惴不安。
「可……若是萬一有不保險之處……」
「娘娘若是信得過奴婢,便沒有什麼不保險之處。」
許是那宮女臉上的神情太過平靜,口中之語更是斬釘截鐵,她這般的篤定叫一直惴惴不安的娘娘都有些放下心來,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道:「難為你了——本宮那樣落魄之時,是你冒死為本宮獻上這樣的好法子,本宮定不會虧待你的。」
那宮女臉上有幾分喜色,只道:「奴婢是想娘娘一飛沖天,也是想為自己博一條出路,若是再這樣一直待在浣衣局,實在是一輩子也看不到頭的苦日子。」
她這樣坦誠,娘娘心中反而放心。
心中有貪戀的人才好把握,若是她滿口說什麼仁義道德,娘娘與她做這樣與虎謀皮的事情,心中還著實沒有半點底氣。
「你的恩情,本宮都記在心中,快快起來吧,不必這樣伺候,本宮也原本就沒有病,不過是裝模作樣,博陛下幾分憐愛罷了。」
娘娘面上掛著不辨真假的笑意,握著那宮女兒的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那宮女兒有些受寵若驚地抽出了自己的手,道:「奴婢常年在浣衣局之中當差,手如同粗坯一般,娘娘仔細傷了自己的手。」
她的手上全是傷口和裂痕,各色新新舊舊的傷疤,看起來就是做了不知多少年粗活的手。
她這樣抽開手去,娘娘自然也不會巴巴地追上去要握著她的手,因她確實嬌生慣養,不過是為了收買這些下人的人心,她卻不會當真放低自己的身份。
娘娘收著手,悄悄命她去拿一些藏起來的,用辣子醃製的醬果過來。
她腹中本來就沒有孩子,太醫雖然被迷惑能診斷出她懷有身孕,卻絕對看不出她腹中孩兒的性別,娘娘為討陛下歡心,便日日在他面前吃酸梅子,整個宮殿之中不許見一點兒辣味兒。
酸兒辣女,吃酸的,陛下才會以為她腹中的是龍子;
但她實則最愛的是就是那一口辣味,故而只敢偷偷躲在下頭吃。
二人正說著這些悄悄話,享用著頭藏起來的好吃的,外頭便傳來層層疊疊的通傳聲,說是陛下到了。
娘娘面上先是一驚,連聲吩咐宮女,將那些辣味兒的東西給藏起來。
但還是太慢了,她這些天在帝王面前裝相,裝的太狠了些,如今好不容易能吃些好的,她幾乎擺了半桌,這時候就是兩個人一起收拾,恐怕也不能在帝王進殿之前收拾好。
娘娘的目光落在後殿的窗口上,忽然想起來,攬月台的後殿是一口湖,夜裡的時候天上的明月會倒映在那湖水之中,如同一道巨大的玉盤,被周遭的圍欄攬在懷中,堪稱一絕,故而依水而建的攬月台才叫攬月台。
娘娘藏東西藏得也不大及時,只怕自己被發現了,甚至乾脆將面向湖的那一面窗戶打開一道小小的縫隙,直接將她剛剛私藏的那些辣味醬果丟進了湖中。
東西都處理乾淨了,她又匆匆忙忙地讓宮女兒趕緊點起那那些能夠遮蓋味道的薰香,而那宮女兒確實想的很是周道,甚至已經給她備好了漱口的香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