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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是二夫人想要同二老爺商量的,原先她還不知道要怎麼與二老爺開口,畢竟二老爺手裡頭並不算寬裕,先前也多是喬家在支援於他,每回錢財也都用到了刀刃上,問起他要錢,簡直就是困難百倍。
如今他竟然捨得主動說起,要給在宮中孤立無援的明宜筱送些助力進宮去,二夫人自然只有高興的份兒。
她喜滋滋地下去了,只打算趕緊想想要給明宜筱準備些什麼,便聽見二老爺在她身後陰沉沉地說道:「筱兒的事情固然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你也要知道,如今你還能夠留在鎮國公府之中做你的二夫人,乃是因為你生了一個爭氣的好女兒,若不是因為筱兒在宮中做了皇妃,還懷有身孕,你早就因為你在後宅之間做的那些事情被我休棄了,你那個女兒才是你的護身符,你得想好辦法如何讓她在後宮之中屹立不倒,否則你的好日子,恐怕也到頭了。」
二老爺固然與二夫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暫時確實是因為利益的關係不會生出什麼衝突來,但是二老爺當然也不會忘記二夫人在他的後院之中動的那些手腳,他的那些本來應該出世的孩子,早早的就成了一攤血肉,上了黃泉路。
二夫人聽到這些話,心中有些不屑,誰管這二老爺究竟是怎麼想的?
只要明宜筱在宮中的寵愛常青不倒,二老爺就是想和她計較當年的那些事情,恐怕也沒有任何辦法——女兒是她十月懷胎生出來的,也是她看著開始長大的,並不像他這個不正常的父親,與她的感情自然更深厚的多。
只要明宜筱願意保著她,就是她真的在後宅之中大殺四方又如何?就是她將二老爺後宅里有那些該死的狐媚子們全殺了,一個一個當著他的面殺了也不礙事,難不成他還真的敢讓皇妃之母下堂?
因此,對於二老爺說的這些,二夫人是半點也不覺得稀罕。
*
二房之中如此這般,卻不知明棠已經開始動了另外一盤棋。
她早已經悄悄出了門,遠入某一處之中,是為了尋人。
那個人,是一步很了不得的暗棋。
明棠一直不捨得動這一步棋,不過到如今,這個人便也該露於她手了。
明棠帶著拾月去了一個庵堂。
但那原本應該是清修之地的庵堂,裡面卻沒有見著尼姑居士,穿過深深庭院,遠遠地就聽見絲竹之聲,吹吹打打的,應當是有人在唱戲。
明棠推門而入,發現裡頭別有洞天,竟果真是修建了一個大戲台,上頭吹吹打打的,竟真的是正在唱戲,還是剛剛開始。
明棠為了尋人而來,她要找的人,如今正在台下嗑瓜子喝茶看戲。
那人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什麼也沒說,只道:「有什麼事,其實都不必說,先看戲。陪我看過了,看滿意了,再說你那些事兒。」
明棠無法,只能坐下,一同望向戲台上剛剛開場的好戲。
一開始看不過是跟著隨便看看,等看的久了,還真融入到故事之中。
故事演的,先是一個瘦削女子躺在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模樣。
樂器捶打,模擬狂風大聲。
狂風卷了雪沫子,不斷地從窗台的縫隙之中倒灌進來。
北地十二月總是烏雲密布,天色灰濛濛的,漫天的風雪,刺骨的冰寒。
四處都死氣沉沉的,這連天的雪幕之中,蒼白的屋舍便顯得更加寂寥。
這屋舍隱約還可見雕樑畫棟,氣勢非凡,可惜年久失修,鮮亮的油彩都褪了色,厚重的梨花木也早已經脫油開裂。
狂風將幾乎形同虛設的門帘子一掀,壓抑不住的咳嗽聲便傳了出來。
屋中陰暗不明,只有一點微弱的燭光,滿屋子都是濃重的藥味兒。
遠處似乎有悠悠的鑼聲傳來。
明棠看著,只道,這誠然是個好開端,她雖然不是什麼看戲的名家,卻也能感覺出來,就是這一點樂器之聲,就足夠讓人引人入勝。
「是什麼聲音?」
屋中床榻的一床薄被下,隱約可見一人蜷縮的身形。
她乾枯消瘦,費力地坐起身來,露出她一張巴掌大的臉。
這就是那女戲子。
即便瘦得脫了相,依舊能夠看出她驚人的美貌。
紅顏枯骨,應是如此。
磕瓜子的人也不管不認識明棠,一邊嗑瓜子一邊同她解釋:「若是還在盛京的時候,京中就認得這人是名動京師的長陽公主蕭雲疏,也是被建明帝蕭衍下嫁到北地,永世不得入盛京的廢公主陸留雲。」
明棠一下子知道這一場戲在唱什麼了。
盛京。
前朝都城。
陸留雲。
前朝公主。
十四歲奉旨入京,十五歲受封郡主,十六歲加封公主便下嫁燕北,十八歲油盡燈枯。
世事風雲變幻,難以料定。
明棠心中有疑惑——怎麼選了這一齣戲?
但這一回,無人解答。
「公主,我去問問。」
床邊跪著的使女阿華費力地站起身來,打起帘子出去了。
片刻後,庭中似乎遠遠地傳來奚落怒罵聲,再之後便是阿華輕聲的討饒。
又是一聲高亢的譏笑。
「東府夫人如今還有活路?就是前朝陛下駕崩了,她也是廢公主,死了也入不了皇陵!早些死了給西府夫人讓位吧!」<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