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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屋的時候,明棠果然醒了。她還有些無力,懶懶地倚在一側。
鳴琴伺候她穿衣,正巧外頭颳風,明棠覺得有些涼,便又隨手拿了那件氅衣披著。
昨日那話不過是個拿來嚇唬高老夫人的說辭,妹妹同她一樣,的確是喜歡絨團團的性子,但明棠也不會當真將身上這件穿過的獻到靈前。
妹妹是個嬌滴滴的娘子,還是個小糰子就要求甚高了,可不穿旁人穿過的衣裳。
明棠借衣懷人,鳴琴卻不是這般想的。
她的目光落在那氅衣上,目光忽而有些古怪起來。
昨夜得了允進屋的時候,明棠已然被收拾齊整,平躺在榻上,睡得正熟。
鳴琴自是不敢想是誰那樣細細地伺候明棠梳洗沐浴,她伺候明棠日久,一眼便能看出明棠連髮絲兒都被洗淨擦乾,身上的衣裳亦換過了,只是那要命的束胸帶堆在一處。
謝不傾的衣裳上有些水漬,也不知是怎麼弄上去的。
她心驚肉跳行了禮,見謝不傾並未發作,便迫不及待地去探明棠的脈象,見她的燒熱已退了下去,睡得正熟,這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朝那位九千歲大人行了大禮千恩萬謝,他卻心不在焉的模樣,環視了周遭打開了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箱籠,只道:「那氅衣算不得什麼好衣裳,叫你主子好好穿著就是,不過一件死物,用不著這般金貴。」
他似是一點兒也不訝異明棠的秘密,也並無發作之意,更不等鳴琴多問,便已然走了,如來時一般匆匆。
然後今日一早,院子裡便多出來這好幾箱子的氅衣,件件價值連城,簇新的雪貂狐裘看著便軟膩可愛。
她還不知要怎麼同明棠說,明棠卻已然看著她,道:「昨夜是九千歲來過了?」
並無多少疑問之意,明棠已然猜到了。
她的記憶斷在入浴的那一刻,知道自己的舊疾來勢洶洶,因這段時日過於辛勞,發作起來也比往日還苦,鳴琴應付不來。只可惜她昏得太快,尚未來得及安排之後的事兒,後頭的記憶便一片渾渾噩噩,也不知發生了什麼。
往年冬日裡她舊疾發作,沒有個十天半月恐怕都下不來床,連說話都沒力氣,如今倒能和鳴琴說話,必是得了靈丹妙藥。
以鳴琴的醫術不足以趕製出這樣效用的藥,用藥的另有他人,而時下京中能來助她的,恐怕唯有一個謝不傾。
明棠夢裡好似夢見自己尋仙問藥,醒過來才知道是謝不傾來救她一命,一時間五味雜陳。
是他九千歲隨意一句話,自己就淪為他的膝上玩物,抗拒不了;
可也是他,在這上京城之中給了她唯一的助力,屢次相救。
而鳴琴不知明棠心中所想,只是終於忍不住將自己一夜裡沒睡,翻來覆去思索的念頭相問:「九千歲雖不是健全男兒……但昨夜曾替小郎沐浴,曉得了小郎身份,可有壞處?」
她惴惴不安的很,明棠聞言亦是一愣。
她原以為是鳴琴伺候,哪知竟是謝不傾親自動手?
身上並無不適之處,料想謝不傾昨夜不曾碰她,既如此,他是當真只替自己沐浴了?
那雙手能要人性命,亦能穿花拂蕊,卻不知竟還會替她梳洗沐浴。
光是想想那手從頭拂到腳,明棠便覺得渾身不自在,耳根紅了一片,只垂下眸來道:「此事你不必糾結,只需記得一點,若沒有九千歲大人,我已來回死了數次,他是救命恩人,且他背後權勢滔天,反抗不得,他要如何……隨他去吧。」
明棠身如浮萍,根本沒有違逆謝不傾的資格。
更何況他雖不是健全男兒,只一雙手便叫明棠難以消受了——但這話可不能和鳴琴說!
鳴琴算不上聰明絕頂,但勝在體貼乖順,從不隨意探聽什麼,明棠既這般說了,她便將一顆心放回肚子裡去,仔仔細細地伺候明棠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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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明棠見了那幾大箱籠的氅衣,不由得睜大了眼睛,似有些不信。
聽鳴琴說了這些都是給自己的時候,便小心翼翼地將毛絨絨籠在掌心,眯著眼摸了又摸,露出些快活的神情,像是幼年不知愁滋味的時候。
鳴琴知曉她從小就喜歡毛茸茸的物什,喜歡狗尾巴草,也常嚷嚷著要養貓兒狗兒的。只是她體弱,沾不得這些東西,長大了也不再叫嚷那些,堪稱遺憾,如今有幾箱子的氅衣給她盡情地穿,大抵是極高興的。
只要明棠高興,她亦高興,高興之餘,對那位九千歲大人的感激更深三分。
這兩日皆平順的很,高老夫人病來如山倒,已在病榻上躺了好幾日,她那幾個媳婦子皆在床邊侍疾,沒人來找她的晦氣。
明棠結結實實地養了幾天便大好了,正待出院走走,曬曬日頭,忽然見有人將個血肉模糊的東西摜至她的身前。
細細一看,竟是個人。
第8章 給她戴綠帽子?
身影小小,是個女子。
鳴琴將她護在身後,明棠探出頭去,看見丟人的是個膀大腰圓的小廝。
他一臉恭敬地說道:「老夫人剛醒,第一件事便是發作了這丫頭,將她從院中逐了出去。原是這丫頭與車夫對鎮國公府有怨,故意在郎君回府那日引馬車在小族之路進城,險些害得郎君受辱,挑撥郎君與老夫人的祖孫之情,實在該死。」<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