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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確實早有另外一局,只是彼時還未挑好人選;
但如今太后主動要將她拉扯進來,明棠這一局,不如不偏不倚地算計到太后頭上去,效果也差不離多少。
明宜宓聞言,這才稍稍放心些許。
從祠堂那事兒之後,明宜宓便知道明棠並不如面上一般無力弱小——二夫人喬氏雖是個做事不過腦子的莽子,但也著實很有幾分狠毒。
明棠能在祠堂那一局之中全身而退,還算計到明二叔頭上,便必然說明她手裡另有倚仗,並非人人可欺。
好在她們四房從來就無心鎮國公府的爵位,她與母親也都憐惜明棠失怙失恃還為高老夫人忌憚暗害,若明棠能自己立起來,她們也只有支持贊成之意。
說完了這急事兒,明宜宓的面上終於有了些鬆一口氣的笑容,同明棠另說了幾句別的閒話兒,兩人之間的氛圍便立刻鬆快下來。
不過她說著說著,又想起來自己前些日子與明棠說的八卦,一時間眉飛色舞起來:「我得了個新鮮消息,你聽不聽?」
明棠素來是很捧場的,聞言點頭不已。
明宜宓興致勃勃地說道:「你道為何福靈公主與九千歲這般親昵?原是因為當年九千歲初入宮為內侍時,最先是在福靈公主的殿中伺候每日膳食。
我聽人說,彼時福靈公主便極愛將九千歲呼來喝去,想來那時候福靈公主年少,九千歲也不過少年人,他二人有年少相伴的情誼,如今走到一處去,倒也不稀奇。」
明棠養病這些日子,皆不准下頭人莫名提起謝不傾,如今乍一聽他的名姓,又是如此消息,經不住就皺眉頭。
好一個少年相伴的情誼,如今走到一處去,倒也不稀奇!
當真是好極了!
也難怪,真真是個好少年相伴的情誼,也難怪能在白馬寺如此清淨之地苟合;
真真是個好少年相伴的情誼,才能這般不避人耳目地在宛溪河河畔同賞煙火——這樣好的情誼,做的又何止這些?
保不齊在人後看不到的地方,兩人如何耳斯鬢磨,愛欲交纏,只不過世人不知,還妄稱謝不傾何等不近女色呢。
不過她意識到自己皺了眉頭,便立刻鬆開了,只含糊而不在意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但她不知怎的想起來,雨花台翌日的清晨,謝不傾曾親自替她穿衣束髮——彼時她便很有些訝異,尊貴如謝不傾竟也會伺候人,如今想來,原是早就伺候過的旁人,也難怪這般熟稔。
於是明棠還是忍不住開口:「這也難怪,從前聽人說九千歲從不近女色男色,我還想為何,原是心裡頭早就有人了。有這少年相伴的情誼,別的庸脂俗粉、下賤玩物又怎麼看得上眼?」
很是很是,這年少相伴的情誼,多是一件美事。
這話其實沒甚問題,只是這話從明棠的口中說出來,便有些罕見的尖銳——明棠說話,素來喜愛說三分藏三分,雲遮霧繞似的朦朧。即便是譏諷人,也鮮少用這樣銳利的評價。
明宜宓正覺得古怪呢,在外頭的拾月卻是一臉的如喪考妣。
方才明宜宓一說起八卦,拾月就豎起耳朵在外頭悄悄聽著,生怕她說出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來。
沒想到她一語成讖,明宜宓果然又帶這些離譜消息前來,險些叫她打滑跌了一跤。
大娘子,怎生什麼八卦都說?
她進從龍衛的時候,謝不傾已然手握東西二廠,不是宮中默默無聞的小內侍了,對於謝不傾從前的過往,拾月也確實一問三不知。
但她必能肯定,督主對那所謂的福靈公主,絕無一絲情誼,外頭人怎生什麼謠言都亂傳!
只是她的話說出來也沒底氣,未必有人信她,拾月又怨念十分地蹲在角落裡薅地上的草葉子。
鳴琴端著果盤兒過來,看到那個昔日裡經常屬於她詛咒謝不傾的位置這些日子都換成了拾月,面上止不住地想笑,嘴上花花一句:「快歇著,這裡的草都快被你我二人拔光了。」
她再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能從這幾日明棠與拾月的種種表現之中猜出一兩分——謝不傾這老狗賊總是欺負她家棠棠兒,如今小郎終於開始不待見他了,鳴琴這心裡就如同喝了蜜糖似的甜蜜蜜的。
拾月回以一張如喪考妣的哭臉。
她甚至都不知道明宜宓什麼時候走的。
等她回過神來,內室之中已靜無一人,明宜宓不知什麼時候回去了,倒瞧見明棠在寢居里喊鳴琴將所有的狐裘氅衣都收拾出來,只說是不喜歡了,拿去給院子裡的下人全送了,全當年禮。
這些狐裘氅衣皆是宮中織造,用的就是極好的料子,往日裡當真算得上是明棠的心頭愛物。她自己都沒捨得穿幾件,還有大半都是新的,如今都收拾了出來,全賞給了下人。
那些丫頭使女小廝的,這輩子都不曾見過這樣好的東西,一個個眼裡都快冒出光來,唯獨拾月心裡都在滴血。
明棠卻只是抱著手爐站在一邊,自己身上披著件半新不舊的棉袍,靜悄悄看著,不發一言。
等到拾月乾澀著喉頭,當真想開口的時候,便瞧見明棠皮笑肉不笑地一勾唇角:「年少相伴的情誼,很是很是。」
這話噎得拾月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在原地看著那幾大箱籠的氅衣盡散了出去,如同烏眼雞似的乾瞪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