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頁
他站在樹邊兒上,看著瀟湘閣門口的方向,不知是不是方才看著明棠與謝不傾出去了,定定的,宛如一座望夫石。
鳴琴對沈鶴然很有些頭疼,這傻小子如今看起來日漸好似不大傻了,可他看人的眼神總是停停的,有時候又好似有些綠幽幽的光從裡頭漏出來,叫人覺得有些渾身發冷。
「你在這兒做什麼?郎君叫你看的書,已然看完了?」
鳴琴也沒放太多心神在沈鶴然身上,她不大想與沈鶴然對視,便側過身子,隨意去摘花壇之中的野花兒,隨便與沈鶴然說了一句話。
沈鶴然笑了一聲:「她已然有半月不曾給我布置書看了。」
鳴琴覺得奇怪,因她記得明棠將沈鶴然帶回來,是要帶他一塊兒去太學的,太學有些入學考校,雖然他們這些士族子弟考不過也無所謂,但若是考得太差難免面上無光,所以明棠盯沈鶴然的課業盯得很緊,怎生如今半月不曾給沈鶴然看書了?
沈鶴然就好似知道鳴琴心中的疑惑一般,嘆息:「她忙的很,怎還記得我。」
鳴琴聽出些酸溜溜的味道,心中正是一咯噔,想要說些什麼,便見沈鶴然忽然如同一隻小犬一般聳動了下鼻頭,皺著眉頭道:「琴姐,你方才是拿了什麼,怎麼這般臭氣?」
鳴琴才看向自己手中摘下來的花朵。
那花兒的花杆上頭有些汁液溢出來,黏糊糊的,鳴琴放在鼻尖一聞,確實有些奇怪的臭氣。
她連忙將這花兒扔了,用手帕子擦手。
沈鶴然還是皺著眉頭,想說些什麼,便得了鳴琴一句打趣:「好了,可別說了,我可知道你這鼻子與常人不同,靈敏的很,我這就去洗手,莫要念我的經了。」
說著,她便回屋去將手洗淨。
恰巧今日有那牙婆上門來,是先前拾月與鳴琴奉了明棠之命,吩咐她去尋一些聽話懂事的小丫頭到瀟湘閣來充作使女,今日她總算是搜羅清了這些人,要鳴琴過去選人。
鳴琴要管著瀟湘閣之中的內務,這事兒是她要去接洽盯著的。
選人看似小事,卻馬虎不得,若選的不好,沒得與先前一樣,選一堆叫主子覺得頭疼不得用的。
於是鳴琴也顧不上那在院子裡傻站著的傻小子了,匆忙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走後,沈鶴然從地上撿起了那一朵花被她匆忙丟棄的花兒。
少年人也顧不得什麼形象,只是這樣蹲在地上,將那被鳴琴揉碎了的花朵放在鼻尖輕輕聞了一下。
但有些汁液已經是幹了,聞不見什麼味道,與方才沈鶴然問到的那些臭氣也截然不同。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乾脆走到方才鳴琴站著的位置,將花壇裡頭的花找出來幾朵與她摘的那朵相像的,新鮮摘了下來,又去聞著那花汁液的臭氣,甚至還放在口中嚼了嚼,眉頭皺得更緊。
不是。
這花的汁液雖然確實有些叫人不大愉快的味道,但並不是方才沈鶴然聞到的那一股子臭氣。
沈鶴然匆忙站了起來,旁邊沒有人看著,他也不像平常一樣面上都是傻兮兮的模樣,鋒利艷麗的少年人眉眼之中全是壓不住的煩躁。
他先是去了鳴琴的屋子,也不管這是使女的屋舍,徑直推門而入,在窗邊尋到了那一盆鳴琴方才洗手的水。
她走得匆忙,還來不及倒去,盆中的水還熱著,有些洗手的皂角清香。
少年人也顧不上這樣多,皂角的氣味太過干擾他的判斷,他乾脆沾了沾水,嘗了嘗,心中一頓,終於有了答案——能夠確定,正是這個臭氣。
他正要匆忙如風一般出去,因他覺得這女兒家的閨房果然不是他的久呆之地,各種花油頭油的香氣熏得他頭昏,恨不得立刻離開。
但他在這樣的氣味之中,又捉到一種與剛剛鳴琴從指尖洗下來的,截然不同的臭氣。
這些臭味兒,於沈鶴然而言,是難以忍受的臭氣;
但實則,那些臭氣,不過是嗅覺極為敏感的沈鶴然受不了毒物輕微的刺激,下意識的反應。
換而言之,那臭氣,乃是毒物的輕微氣息。
而今日這樣短短的時間之內,他就在鳴琴這兒尋到了兩種不同的毒。
一,乃是鳴琴的指尖所沾的毒素,被她用水能洗下來一些,便說明應當是觸碰到了什麼附著之物,鳴琴還未中毒;
二,便是鳴琴居所之中的毒氣——這,很有可能是鳴琴身上之毒,她日日都在自己的屋子裡頭呆著,毒氣才到處都是。
沈鶴然在屋中尋了一大圈子,最終循著氣味兒到了鳴琴的床榻邊,找到了臭氣最重的地方,是鳴琴平日裡休憩用的軟枕。
上頭覆著一層柔軟的枕巾,鳴琴愛潔,每日就寢之前都會換洗,這應當是昨夜才換過的。
但上頭,正縈繞著一股子叫沈鶴然直皺眉的毒臭氣。
能如此,這便應該不是不小心沾上的毒,而是鳴琴自己身上所中之毒;
又因在軟枕枕巾之上,沈鶴然便猜測,那毒素應該大部分都累積在鳴琴的頭腦上部,極有可能是五官,因七竅都與經絡聯通,若是經脈之中有毒素,很有可能通過七竅流到外頭。
沈鶴然陡然想起來,前幾日因她的眼總是流淚出血,明棠便請了大夫過來給她看著。大夫說她原先就有些自娘胎裡帶出來的眼疾,又憂思成疾,見風流淚才生的病灶。<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