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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雲舟放下了手中刻了一半的畫像,暗玄以為他是想要起身去就寢,想過來扶他一下,那人卻嘆了口氣:
「不必了,你讓人備些好的酒菜,準備接駕吧。」
「接駕?是,陛下要來?」
閻雲舟也算是看著李彥長大的,心中猜他怕是忍不過今晚,暗玄下去準備,果然沒有到兩刻鐘的時間,王府的後側門外便傳來了清晰的馬蹄聲,可不正是連夜出宮的當今聖上?
側門外的守衛趕緊下跪迎駕,不過倒是並不慌張,很顯然李彥深夜走側門過來也不是第一次了,暗玄也出來接駕:
「叩見陛下。」
李彥邊快步往閻雲舟院子這邊走,邊抬手:
「起來吧,王爺可歇下了?」
「還沒有。」
李彥進屋,閻雲舟撐著身子要起來,他快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臂:
「閻哥,你和朕就別客氣了,快坐著吧,前幾日的風寒可好些了?」
「托陛下的福,好多了,燒也褪了。」
「那就好。」
李彥坐在了閻雲舟的邊上,神色鬱郁,閻雲舟也知道為了什麼事兒:
「陛下用晚膳了嗎?」
「朕氣都快氣死了,還用什麼晚膳。」
「正好臣晚膳也沒吃什麼,陛下陪臣再用一些?」
李彥也聽御醫說過閻雲舟的胃口一直不太好,自然也沒有拒絕,一桌子的菜餚上來,還上了些酒,李彥知道閻雲舟一直在用藥:
「朕自己喝點兒就好,這鴨湯瞧著不錯,閻哥多用點兒。」
閻雲舟用勺子喝著湯,李彥菜沒吃幾口,倒是悶了好幾杯的酒,臉上都微微泛起潮紅,酒過三巡,這年輕的帝王便也沒了拘束,和閻雲舟倒了一肚子的苦水和委屈:
「自從我做了這老什子的皇上,老師便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我的賞賜他不要,授官也不要,就更不要說封爵了,這些我都順從他了,現在呢?我只是賜了一個宅子,他竟然跪在地上逼我收回成命。
之前他腹部中箭,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休養的條件,人剛剛能起身便要料理後備,軍需,降將還有幽州那一大攤子事兒。
他從小沒有習武,也就是一般文人的底子,經不起這麼遭害,魏長河那個宅子有一處溫泉,冬日養身子正合適,給他最好不過了。」
說到這裡李彥又是一口酒下肚,他想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從前在幽州的時候,他除了那沒有宣之於口的愛戀之外,和洛月離沒什麼不能說,也沒什麼說不通的,他覺得他們的關係很近。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彥兒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陛下」二字。
閻雲舟默默給他又倒了一杯酒:
「現在洛月離是正三品的戶部侍郎,魏長河留下的那個宅子占地頗大,我朝雖然沒有明文規定臣子內院是否可以私設溫泉,但是按著現在的成例,府中有溫泉的除了些有封爵的王爺,宗親,便只有正一品大員。
洛月離這是不想陛下的恩典太過,引來朝中諸臣子的不滿。」
不提這個事兒還好,提起品階這個事兒李彥又是一肚子的憋屈:
「閻哥,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我自幼便跟著老師,治理幽州,治理百姓這些都是他教我的,他本就是我的老師,如今我登基稱帝,加封太傅怎麼了?」
閻雲舟很顯然也是知道當時那場風波的,他揉了揉眉心:
「陛下說的確實有道理,按著陛下和洛月離的關係,這太傅一職洛月離確實當得,但是洛月離堅持不受,殿下可想到是為什麼?」
李彥又不傻,自然也是知道洛月離心思的:
「李啟玩弄權術,任人唯親,搞得朝堂上烏煙瘴氣,魏家此刻是倒了,但是從前那些被打壓的士族也都冒出了頭來,其中就有一支是昌河洛家,老師不想步魏長河的後塵,但是朕不是李啟,他為什麼不肯信我?」
李彥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眶都有些發紅,他其實最傷心的地方就是洛月離不信他。
閻雲舟再給他倒了杯酒:
「洛月離並非不信陛下,他是不信人心。」
閻雲舟畢竟和洛月離相交多年,那人一顆心生了九竅,李彥就算是跟著他學了這麼多年,但是畢竟還年輕,和洛月離那深沉的心思比起來,還是有些不夠看的,李彥看了過來,面帶詢問。
「陛下,人的欲望無窮盡,洛月離有從龍之功,又是陛下自幼的老師,洛家雖然比不得一些傳承幾百年的世家名門,但是到底也算是一方門閥,若是洛月離此刻扶搖直上官居一品,難免有些人不生出旁的心思來。
就算是洛家的主家把持的住,那那些枝枝蔓蔓的旁支呢?各路官員會爭相來燒洛家這個熱灶,陛下剛剛料理了魏家一族,此刻朝中狀似平靜,其實各有各的心思,陛下本就年輕,若是陛下身邊的能臣盡折,受利的會是誰呢?
到時候若是洛家真的出了事兒,有人狀告到御前,陛下如何處理?若不想徇私那洛月離也難逃其咎,若是徇私,更是於皇威有損。」
閻雲舟的話讓李彥呆愣了片刻,所以老師不肯要高位,是怕洛家做大,怕他左右為難?
只是還有些話閻雲舟沒有同李彥說,那就是洛月離真想做的事兒太大,大到讓他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有任何的污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