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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幾個回去休息吧,月離留下。」
寧咎一直都是和閻雲舟住在一間,這會兒時間也晚了,他自然也沒有出去,閻雲舟看向了洛月離:
「既然青羊道人已經送來了,你明日就回幽州去吧。」
洛月離一直盯著閻雲舟,方才那總是打趣的笑意消失,那雙琉璃一般的雙眼盯在閻雲舟的身上,神色有些複雜,寧咎敏感地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有些不太對,他正要尋個由頭離開的時候就聽洛月離開口:
「那幾百套重甲頂不住羯族太久,北牧的伍哈斥和你對峙多年,對於北境軍的了解也非比尋常,那土炮和重甲頂多讓他們消停個五六天,青羊的土炮沒那麼快做出來,這隨州只有兩萬不到的兵將,你是不是已經打定主意棄掉隨州城了?」
這話寧咎聽了都睜大了眼睛,他這才想起來之前李寒似乎就說過不要讓閻雲舟放棄隨州的話,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閻雲舟不應該是一個隨便棄城的人啊。
閻雲舟抬頭,那雙黑沉沉的目光中帶著冷硬的決絕:
「這隨州在建立之初便是一個對抗外族的大殺器,羯族和北牧在外面的陳兵有近六萬,硬拼就算是拼光了隨州所有的守將勉強贏了那也是慘勝如敗,若是毀掉這一座城能換這兩萬將士活下來,你覺得我還會選擇其他嗎?」
洛月離抿了抿唇,閻雲舟這個決定他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你就這麼確信北牧和羯族的人會上鉤嗎?」
閻雲舟撩起眉眼,失了血色的薄唇泛著一絲譏誚,眼中卻有一絲玩味兒,這樣不加掩飾的不削實在少有出現在閻雲舟的臉上:
「伍哈斥在北牧軍中破有些地位,但是他在我的手裡卻從未討到過什麼便宜,若是這個時候讓他知道,我病重不久於人世,而隨州守將不過只有不到兩萬,那被他們畏懼的土炮其實沒有那麼多,只剩下了堪堪兩枚,而那重甲也不過只有五百,你說那個時候的伍哈斥可還會有理智?」
閻雲舟在北境的存在就是一個不敗的神話,當年焰王府的世子戰死,老王爺不久也離開了人世,這在北牧的眼裡簡直就是天賜的良機,從那以後北境連年衝突不斷,閻雲舟頂上了北境主帥的位置,直到三年前,北牧大舉進犯,頗有勢如破竹南下之勢,那一戰的慘烈所有在北境的人都不會忘記。
那一戰閻雲舟贏了,北牧元氣大傷,幾年之內都不會有南下之力,而閻雲舟的名字也成為了籠罩在北牧人心中的一個噩夢,尤其是那一戰的北牧主將伍哈斥。
北牧好戰勇武,這個伍哈斥更是將打敗閻雲舟刻在了自己後半生清單的首位,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敗閻雲舟的機會,所以對他來說,閻雲舟本身就是最後的誘餌。
洛月離擰著眉:
「你總要為自己考慮一下,北牧不提,羯族嗜血好殺,你就能保證自己一定能全身而退嗎?」
寧咎再聽不懂就是個傻子了,他雖然不知道隨州城到底有什麼蹊蹺,但是他聽得出來閻雲舟這是要將自己作為誘餌,羯族的殘暴就在他的眼前擺著,閻雲舟現在的身體,再多來一下子,恐怕就真的可以去見閻王了。
他的心底忽然升起了一種徒然的無力感,他真的能救得了閻雲舟嗎?會不會即便他能夠將磺胺做出來,治得了他肺部的感染,最後的結果也依舊無法改變,就想閻雲舟下午的時候說的一樣,拋卻他的身體狀況不談,這裡是戰場,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或許早上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晚上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寧咎和洛月離兩個人四隻眼睛盯在了閻雲舟的身上,閻雲舟裹著披風,看著這四隻不贊同的眼睛嘆了口氣:
「你們別這麼看著我,我的命就算是要送也不會白白送到羯族的手中。」
隨即閻雲舟的畫風一轉,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他們現在所在的屋子:
「你們知道這裡是誰建的嗎?」
洛月離也抬眼看了看四周:
「隨州城是先帝登基五年的時候下旨重新修建的,當時奉旨鎮守北境的是先焰王,這裡應該也是先焰王建的。」
閻雲舟靠在椅背上,目光一寸寸看著眼前的屋子,那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流連和溫柔:
「沒錯,重建的隨州城確實是我父親奉旨督建的,這都護府也是我父親從前練兵居住的地方,但是卻少有人知道這個都護府的草圖是先皇本人。」
洛月離怔愣了一下:
「這裡的圖紙是先皇畫的?」
閻雲舟淡淡開口:
「當年設計這隨州城的人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匠的曹何生,隨州的位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裡從前的城池在連年戰亂中被毀掉了,若是放棄隨州城將百姓內遷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五州山也就不可能再發揮天然屏障的功效,鐵蹄能夠輕易踏過五州山,所以縱使當年國庫空虛,先皇還是下令重建隨州城。
但是重新興建之下才發現隨州城下都是暗河,最後先皇找來了曹何生,曹何生用了一個法子精妙地在暗河之上架起了梁,這隨州城就這樣立在了暗河之上,聽起來不可思議,但卻實實在在地做到了。
後來曹何生出海遠遊之前將一封信件交給了先皇,上面記載的正是他那個龐大機關的兩個命門,這兩個地方被毀,整個隨州城就會塌陷下去,陷入暗河之中,這個秘密整個北境只有李寒和兩名和我多年的副將還有你和景郡王知道,這隨州城立著可以是這些北境居民的居所,而一旦毀了就是一個大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