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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卻現在都記得那刀插到他心臟上的那種感覺,他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李彥也多少了解一些寧咎的狀況,再說閻雲舟的身子也不好,這傍晚已經開始起風了:
「閻哥,寧公子,你們也歇歇吧,我先去安頓這些俘虜。」
閻雲舟和寧咎欠身行禮,目送李彥過去之後才一同回了屋子,閻雲舟牽著他的手,上一次寧咎殺人之後的信件仿佛還在眼前,他握著他的手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手心的冰冷,這一次殺人帶給他的刺激絕不下於上一次。
但是偏偏寧咎現在將一切的情緒都壓抑著,沒有明顯的驚慌害怕,沒有惴惴不安,更沒有向他尋求安慰,他也不知道戰場上都發生了什麼,只能儘量讓他放鬆。
但是都還沒有等到他開口,寧咎便驟然掙脫了他的手,一個人扶著一旁的樹便乾嘔出聲。
那模樣光是讓人看著就難受,閻雲舟忙吩咐身邊的人:
「快去拿些茶水。」
鄒小虎趕緊去倒了茶拿出來,閻雲舟站在寧咎的身邊,抬手幫他一點點兒地拍著後背:
「我們緩緩,不急的。」
他一邊安慰一邊將茶水遞給他讓他漱口,其實寧咎並沒有真的吐出來什麼東西,只是胸口的位置一直翻騰,鼻腔中的血腥氣久久不散,才讓他幾欲作嘔。
寧咎站起身的時候眼中都是生理性的眼淚,眼眶通紅,卻還是衝著閻雲舟擺了一個笑容,整個人靠在了一旁的樹幹上,漱了漱口還不忘安慰閻雲舟:
「沒事兒,就是戰場上的味道不太好聞,吐過好多了。」
比起他難受的樣子,閻雲舟更看不得他這一副故作堅強的模樣,但是此刻他更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上前拉住了他的手,牽著他進屋,戰場上的味道沒有人比他更熟悉了,他進了房間便走到了床邊。
在床頭的一個小匣子裡翻出了一個什麼東西,看著好似是一個香囊:
「聞聞這個,看有沒有好些?水已經給你備好了,一會兒先洗澡,洗乾淨了會好很多的。」
寧咎接過了他遞過來的香囊,低頭問了問,一股清新甘洌的甘草味湧入了鼻腔,衝散了鼻腔中之前的那股血腥氣,讓他忍不住深呼吸地聞了幾次,那股子的噁心感開始被壓下去了不少。
「這裡面是什麼東西?」
閻雲舟撐著膝蓋坐到了邊上:
「是幾種乾草藥,戰場上的味道是不好聞,有很多將士都受不了,這個方子還是之前一個老軍醫留下來的,有些剛上戰場的將士受不了那股味兒,就會聞聞這個,會緩解一些。」
寧咎一邊聞一邊看這個香囊,說是香囊其實是說的好聽的,這東西別說是什麼精緻精巧的繡工了,就連一旁的線頭都是粗劣的,看著布的樣式應該是臨時找來的,也就是將將將草藥給縫了進去。
他忽然看到了一邊那早上還沒有的針線盤子,驟然看向了閻雲舟:
「這不會是你縫的吧?」
閻雲舟笑了一下:
「怎麼?瞧不上我的手藝?」
寧咎再一次將這「香囊」上下打量了一遍:
「難怪這針線比我的還差。」
草藥的味道進入鼻腔,總算是讓他緩出了一口氣來,閻雲舟不再問戰場上的事兒,甚至也沒有讓別人來回話,此刻,他只當寧咎是從外面剛回來,要休息,不提任何其他的事兒。
「好了,去洗洗吧,換一身衣服,我讓人上些清淡的小菜。」
寧咎今天這個狀況肯定也吃不下什麼葷腥,寧咎抱著他的香囊去了裡間,閻雲舟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後,難掩擔憂。
寧咎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浸入了水中,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戰場上的畫面還是相繼而來,他很不喜歡。
甚至有些瞧不起現在的自己,寧咎,你就那麼害怕嗎?那麼多人都沒事兒,為什麼偏偏你的事兒那麼多?
醫生的理智讓他知道PTSD是一種很正常的應激反應,這種應激與膽量無關,但是在真切被這種恐懼,焦躁的情緒裹挾的時候,他卻還是難以避免地生出了自厭的感覺來。
冒出水面的那一刻他大口的呼吸,他洗了很長的時間,身上,頭髮都被他洗了乾淨才從浴室裡面出來,身上重新穿上了乾爽的沒有任何血腥味兒的寢衣,他的手中還握著剛才閻雲舟給他的香囊。
甚至很小心地怕水打濕了它就不香了,閻雲舟已經坐在了床邊等他,看著他出來便笑著拍了拍自己的腿:
「來,狼王大人辛苦了,讓我好好伺候一下。」
那人輕鬆的聲音讓寧咎身上的緊繃感無端下去了幾分,他走到了他的身邊,閻雲舟拉著他躺在他的身邊,讓他的頭枕在他顛了毛巾的腿上,寧咎就這樣從下方看著他的臉,閻雲舟的樣貌當真少有出其右者。
人對美的事物總是更容易集中精神,而閻雲舟的樣貌從來都是長在寧咎心巴上的,哪怕是從前時常有矛盾的時候,他都不得不承認閻雲舟真是長著一張頂流的臉。
閻雲舟也不避著他的目光,手中握著另一個毛巾,一點兒一點兒幫他擦著頭髮,一低頭便能看見那雙目不轉睛看著自己的眼睛,出聲逗他:
「我有那麼好看嗎?一直看?嗯?」
寧咎回神兒:
「你知道嗎?你這樣的樣貌若是換做是在我們的年代是可以出道做明星的,搞不好還是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