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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閻雲舟的生命中,似乎忍耐疼痛已經成了一門必修課,耳鳴陣陣中他依稀還能分辨出他此刻已經回來了,縱使看不到眼前的人,但是他也能感受到寧咎此刻應該就在他的身邊,自始至終他都咬緊了牙關,沒有發出一聲痛哼,更沒有一聲的呻吟。
他想開口交代些什麼,但是卻痛的根本發不出任何的聲音,寧咎看到了那人微微睜開的眼睛,卻並不聚焦的目光,心中的害怕,緊張,痛恨已經到了極點,他蹲在床邊,手握住了那人濕冷一片的大手:
「是我,你回來了,有我在,你不會有事兒的,別怕。」
寧咎的目光漸漸堅定下來,此刻能夠救閻雲舟的人只有他,閻雲舟聽到了這句話,想要扯出一個安慰的笑意,但是胸口卻湧上了他熟悉的血腥氣,終究的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寧咎親自幫他除了身上的盔甲,這才發現身上被炸傷的傷口足有四五個,集中在左半邊身子,最嚴重的一個就是在下腹,寧咎給閻雲舟用了麻藥,遣散了屋內所有的人,將周圍堆滿了燈火。
寧咎在屋裡留下了兩個人,一個是楊生一個是一個小醫侍,閻雲舟手臂上,腿上都有傷口,但是下腹是最嚴重的,他必須先處理他下腹部的傷口,而手臂和腿上的傷便交給了楊生來縫合。
洗手,刷手,消毒器械,手術的過程中寧咎甚至不敢看榻上那人的臉,他只怕看了一眼他便會拿不穩手術刀。
「右2止血鉗。」
「左一剪刀。」
寧咎處理著眼前的傷口,出血量他從剛才那人裡衣上的血便能看出來,這個時代根本不可能有輸血的可能,所以他務必要儘快止血。
寧咎額角的汗一點兒一點兒地滲出來,這不是他第一次給閻雲舟做手術,但卻是最緊張的一次,他在那人的腹腔中探查,尋找潛在出血點,探查那人的臟器有沒有受損,他怕他發現什麼彌補不了的情況,每一個動作在進行的時候他的心都幾乎要提到了嗓子眼。
不幸中的萬幸是閻雲舟小腹部的創口雖然大,但是他檢查了兩遍之後都沒有發現臟器有出血點,這和上一次洛月離被箭傷之後的傷口不同,面積大卻沒有累及臟腑,所以他不需要切除裡面的臟器。
寧咎再一次清創,準備縫合腹腔傷口,一層一層,足足十三針:
「剪刀。」
最後剪下縫合線的時候,寧咎幾乎脫力,他看向了床上安靜躺著的那人的臉,顧不得他臉上的血污輕輕俯身,吻在了那個冰涼沒有絲毫血色的唇上,他的力道沒有絲毫的收斂,仿佛惡狼一般地啃食。
他不喜歡,他不喜歡閻雲舟唇上那和死人一樣的顏色,冰涼的唇瓣被他輕輕咬破,那泛著腥氣的鐵鏽味,喚回了寧咎的一絲理智。
他看著靜靜的沒有任何反應的人,目光落在了那被他啃噬的已經泛起血色的唇瓣,手指輕輕抹去了那人唇上滲出來的血,他的目光恢復了平靜,但是卻更像將那已經瀕臨噴發的火山給勉強鎮壓回去:
「閻雲舟,你說你會好好回來的,你已經食言了,我只原諒你這一次知道嗎?」
寧咎知道,這一次閻雲舟的傷不輕,按著他的身體,恐怕一個感染都可能要了命,手術結束不過是挺過來的第一關而已,後面還有好多的硬仗要打。
屋內的門打開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亮了,整個一個院子,被還沒有回去的武將們擠得死死的,人人身上都沾滿了血污,就連李彥都沒有走,直到寧咎再一次站在了房門口:
「寧公子,閻哥怎麼樣?」
所有的將領一窩蜂地湊了上來,寧咎的臉上似乎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
「還活著,已經做了手術,縫合了傷口,後續還要觀察,殿下和各位將軍都先回去吧,這一日他恐怕不會醒。」
寧咎說完沒有等眾人的反應便直接回了屋子,他平靜地換下了剛才手術時候的那一身衣服,然後讓人打了有一盆熱水,坐在了床邊,擰乾了毛巾,一點兒一點兒地幫閻雲舟擦身子。
他的腦海此刻很亂,閉上眼睛便是一片血肉模糊,心底似乎有一股氣,沒有地方抒發,那種邊緣的情緒,他很少能感受到。
手中的毛巾擦拭過閻雲舟的身體,他身上每一處的傷疤他都清楚,擦好了之後,他又給他換了衣服,蓋好了被子之後才站了起來。
「暗玄,進來。」
一直守在門口的暗玄進來,他也剛剛換下一身血污的衣服:
「寧公子是王爺有什麼情況嗎?」
寧咎看了看床上的人:
「他要睡上些時候了,告訴我,戰場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閻雲舟怎麼會被火藥炸傷?
提起之前的事兒,暗玄的臉色便憤恨難平,時間倒退到了兩個時辰之前。
肖淮的水軍在汾河下游登岸,繞過了上游岸邊的火炮。
李寒率先率部隊到了下游,肖淮這一次並沒有出動一整個船隊的船隻,而是只有十條船,看似應該是試探,李寒也以為這一次對方應該還是和上一次一樣是準備趁著夜色偷襲的。
上一次肖淮的偷襲是這兩個月以來他們吃過的最大的一個虧,這一次他們既然發現了,便斷不會讓上一次的事兒再發生。
李寒幾乎是立刻率將士沖了上去,十條船不會帶太多的士兵,所以這一次的圍剿結果幾乎是根本不會有疑問的,而最開始的時候也確實是一邊倒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