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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冥突然鬆開手,煞氣盡斂,「將悟舍仙尊和花傾送回房間休息,他們可是貴客,務必好生招待……」
這話,比將他們直接扔出魔界還要讓人難以消化。齊沐軒的臉都氣黑了,卻還只能隱忍不發。花盡靜靜地躺在地上,嘴角卻掛著笑,仿佛早已堪透了生死情愛。沒了修為,沒有容貌,在這個修真界,他已經失去了生存的屏障,如今只是等待死亡來臨那一刻罷了。
風遙不禁嘆息一聲,「沒想到,擎天最後竟還留了活口。」擎天殺伐決斷從不拖泥帶水,就當下的情況看,他完全可以吸乾這兩人的元氣,鑄煉自己的陰魂,也完全可以將麒麟血玉中的仙靈氣吸乾,直接晉升仙階,重返天界,天界諸神總會念在他當年的功勞上,為他重塑金身,就算不重塑,他也能很好地將鳳岐徹底壓制下去。
可他都沒有這樣做。而如今滿身憤怒煞氣的夜冥似乎也沒注意到這些故意留下的餘地。
「兩位請吧。」風遙又恢復了那個溫和無害的風雅大祭司,他的眼中甚至有溫暖人心的溫度。可此刻照在齊沐軒和花盡身上,他們只感到愈發冰冷。這樣的人反而跟容易讓人身入萬劫不復之地,還不自知。
鳳岐也被擎天起得發抖,可等他稍微冷靜下來,他發現,擎天的神魂似乎也在抖。
鳳岐有些疑惑,他甚至都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已經被奪舍。他能支配自己的身體,卻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其實,你是喜歡他的吧?」
擎天的情緒激動得他都無法裝作不知道。而且他總有一種感覺,擎天是在故意刁難夜冥。
「是又如何?你會甘願把這具肉身讓給我?」擎天的口氣隱隱帶著諷刺。如果說鳳岐敢說能,他一定會控制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暴戾脾氣捏死他。兩個人相親相愛,都願意為對方付出一切,那他算什麼?夜冥竟將他貶低到如此地步!
「不,我正在考慮要不要煉化你。」鳳岐口氣很委婉。
擎天噤聲。鳳岐能感覺到他的神魂再次顫抖起來。
「既然喜歡他,為什麼還要讓他犧牲六成的功力來替你重塑金身?」鳳岐的口氣變成了質問,他不容許夜冥為他做到這地步,可剛吸食了那麼多仙靈氣的仙魂,他根本奈何他不得。
「……是他認定我要奪舍……」就在鳳岐以為擎天會繼續沉默的時候,他開口了。
語氣里有一絲懊惱,甚至帶著一絲失望。雖然時光已經過去千年萬載,可他何時在夜冥眼裡變成這樣了?
他承認,那一刻,夜冥的話嚴重刺傷了他。
他竟然主動提出要為自己重塑金身,為的只是救這個看起來弱得不堪一擊的靈修,仿佛重塑金身只是捏泥人一般簡單……
鳳岐也突然意識到這一點,起初就是夜冥先入為主了。而他,不也同樣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嗎?
當日被困在金丹之內,他看到的是兩隻鳳凰的堅持不懈,其實,一直想要他復活的本來就是那兩個忠心的僕人。
若擎天真想苟且偷生,在結束魔界討伐之後,他大可以回仙界,可他沒有,而是將最後的精氣全部給了魔界……
鳳岐陡然意識到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錯。他們的防備,興師動眾,其實傷害了這個人。萬年前的事情,鳳岐不清楚,可夜冥在外域時那種激烈的反應,讓他無法忽視。
他甚至突然意識到,不止擎天對夜冥存了不該有的感情,恐怕夜冥也對擎天存了非分之想。否則,以夜冥那樣的脾性,根本不會對一個敵人如此滿懷怨恨。
「……他是我的朋友,卻背叛了我……」夜冥曾如此說。
鳳岐的心口突然抽痛了一下,把背叛了夜冥的這個「朋友」突然放在心上人的位置,竟這般不是滋味。
而這兩個人,在仙魔大戰時,惺惺相惜,卻又壓不過身份對立,最後終於走到絕路上。如此也便可以解釋,為什麼擎天會在夜冥沉睡之後,隔絕了魔界與外界的一切聯繫。
這看似是在懲罰魔界眾生,防止他們向外擴展,實則,是在保護魔界,讓他們在受到重創之後,能夠休養生息,不被外界吞噬。
這也只能證明,擎天對夜冥對魔界有著更深厚的情誼。這樣的擎天又怎麼可能為了自己的重生讓夜冥再受重創。他或許真的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夜冥將他排斥在外的,在他為魔界做了那麼多之後,依然將他視為敵人。就算他們之間有背叛,他耗儘自己的法力,將魔界護住,同時打消了天界乘勝追擊的念頭,這也能彌補他對魔界造成的創傷了。可是,夜冥不領情……
「如果你在生夜冥的氣,其實,你可以解釋的。夜冥並不是一個不通情理的人……」
「那得看是誰!」擎天打斷了鳳岐,吼完之後,擎天似乎也覺得對一個不相干的人發脾氣有些膈應,半晌之後又補充道:「我並沒有怪他。他只是忘記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也許,他也不想再想起來……」
擎天望著蒼天一聲長嘆。有緣無份,大抵就如他們這樣。
極樂宮中,風遙手裡捧著一顆夜明珠。金色的光華如水波般一浪一浪地泛過表面,水波上映照著夜冥漆黑的臉。
夜冥不滿地挑眉看著風遙,擎天跟他約定十天,他的時間很趕。
「陛下,這是你曾經封存的記憶。」
夜冥愣了一下,驚訝地看著風遙,什麼封存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