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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園中霧氣很大,四處一片寂靜。
顏葉獨自一人,孤零零站在水榭中,一動不動地望著池塘的水面,似乎陷入沉思中。
半晌,他幽幽嘆了一口氣,仿佛做出某個決定,開口說道:「出來吧,柳大小姐。」
霧中出現一個少女的人影,定定地站在顏葉面前。
顏葉手腕一轉,拿了一個紅布條系成的花瓣結,正是剛才系在閃鷹腳上的紅布條。
「顏師兄,有一陣子不見了,你過得挺好吧。」柳若嫄眸光淡淡的,隨意跟他打一下招呼。
男人臉上的銀光面具異常冷酷冰寒,在黯淡的月色下泛著幽光,但他一雙黑眸卻閃亮炙熱。
他看著眼前的俏麗少女,微微有些發怔,似乎從她身上窺見了當年雲歡兒的模樣。
片刻間有些恍惚,顫抖的指尖緩緩攥緊。
眼前少女的臉龐白皙瑩潤,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與腦海中浮現的雲歡兒的笑臉,瞬間合而為一。
同時浮現的,還有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當年,顏葉陪歡兒一起長大,陪歡兒一起採藥,踏遍崇山峻岭,陪她去月仙島找她喜歡的那個男人。
為了讓月觀瑢迎娶歡兒,他放棄了藥仙谷大弟子身份,答應做月仙島的大總管……
這背後的一切,都因他對小師妹的寵愛,也因他對師父的承諾。
他答應師父雲滕,一定好好照顧小師妹。
守護小師妹,讓她尋到良人,一生過得幸福。
顏葉以為的幸福,是讓雲歡兒嫁給她喜歡的人,然後跟那人永世不分離。
他卻沒有料到,雲歡兒最終厭倦了月仙島的枯燥生活。
她愛的男人心中只有修煉,卻又想將她困在月仙島上。
雲歡兒一次次逃走,一次次破壞島上結界。
顏葉身為月仙島大總管,又擔心她的安危,所以一次次將她找回來。
他想讓小師妹幸福,卻成了月家父子戕害雲歡兒的幫凶。
顏葉失去一部分記憶,那些跟師妹爭吵的細節他已經不記得。
但他清楚地知道,當小師妹用真焰靈火燒死自己的時候,他幡然醒悟了。
他所謂的守護,是多麼的殘忍,多麼的可笑……
此時是顏葉一臉平靜,站得脊背挺直僵硬,看似涼薄的眸子已經蒙上一層水霧。
冷涼了許久的心,在看見眼前少女的一刻,像是被狠狠攥緊一般,隱隱地生出疼痛。
他抬起頭來,深呼吸一口氣。
讓氤氳的水霧隨著呼吸慢慢散盡,然後他再次看向柳若嫄。
這時他的頭腦清醒,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今晚他徹底跟月橫塘撕破臉,這就意味著,箭已在弦不得不發。
他沒有機會回頭,也不能對自己的選擇心生後悔。
那些前塵往事,對柳若嫄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她現在是柳府大小姐,一個不諳世事的大家閨秀,有父母親朋,過著恣意快樂的生活。
不該被牽扯進爭鬥的漩渦中。
如果讓她陷入危險,那絕不是顏葉的本意。
所以他跟小師妹,目前暫時不要相認的好。
顏葉定睛看她,眼眸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半晌才說道:「原來是柳大小姐,是我認錯人了。」
柳若嫄:「……」
他要幹嘛?
裝作不認識她?
跟她玩「你認得我,我卻不認得你」的無聊遊戲?
瘋批裝逼遭雷劈!
「這麼晚了,柳大小姐約我見面,不知有什麼事?」顏葉聲音低沉強裝鎮定,手裡捏著紅布條的花瓣結,目不轉睛盯著柳若嫄。
想起當初他在簪花盛宴上試探,尋找雲歡兒的元神痕跡。
他調查了幾年,知道歡兒就在綺陌紅樓的那些女子當中,但沒有料想到,竟然是靜歌。
靜歌死後,魂魄和元神又附在柳大小姐身上。
究竟她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魂穿,顏葉一時之間也琢磨不透。
想到她在綺陌紅樓當花魁,做太子身邊的密探。
小小年紀經受無數苦楚和非人的遭遇,顏葉只覺得心中一陣絞痛,難過得無法自控。
當時轉世後的歡兒出生沒多久,就一直在他身邊。
如果那時他留心一些,跟她寸步不離。
她就不會走丟,更不會流落風塵。
「顏師兄,別來無恙啊。」柳若嫄淡聲說道,露出一個不達眼底的笑意表情,「我今晚見你,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她本來想翻翻舊帳,先向顏葉發一通火,再談正事。
但轉念一想,畢竟她有求於人,萬一把顏葉罵跑了,誰給她當靠山?
算了。
她是閃鷹的主人,為了奮發圖強,不拖累小閃閃,以前的事都翻篇了。
她大人不記小人過,就不跟顏師兄計較了。
顏葉眸底的寒光沉浮閃爍,仔細打量她半晌,緩緩說道:「你雖然像她,但其實已經不是她。」
她重活一世,經歷過不同的人生,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天真任性的雲歡兒。
「師兄是健忘嗎,我是不是你想找的那個人,看一下你手中的花瓣結,不就清楚了。」柳若嫄耐著性子,不緊不慢說道。
她不知道顏葉心裡想什麼,也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不願跟她相認。<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