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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躊躇了許久,收斂心神,眸光中充滿堅毅的篤定。
她已經不是三歲小孩子,不需要別人護著。
尤其是那個危險的男人。
神秘莫測,捉摸不透。
有他在身邊,她反倒惴惴不安,沒有一點安全感。
最好還是離他遠一點。
「初衣。」柳若嫄把丫鬟喊過來,問道:「半天沒看見彩寧和屏香,她們兩人跑哪兒去了?」
初衣撇一撇嘴,不滿地嘟囔道:「大小姐燒了她們的賣身契,說以姐妹相稱,她們就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什麼活也不干。吃過飯就躲在後屋裡,嘰嘰咕咕地說什麼東西,還不讓人去打擾!」
柳若嫄微感意外,彩寧和屏香平時都在她跟前,今天躲起來說悄悄話,確實有點反常。
只見初衣嘟著嘴,一張小臉緊繃著,說道:「大小姐偏心,我從小跟著大小姐,怎麼比不上那兩個萍水相逢,半路冒出來的。」
「呦呦,你這是不服氣啦。」柳若嫄笑起來,捏一下她的臉,「等你有如意郎君了,我不但把賣身契還你,還送你一大筆嫁妝,認你當妹妹,這樣總可以了吧。」
初衣紅著臉,低頭嘀咕著:「大小姐又不正經說話了,我哪有什麼如意郎君。」
說完,羞得轉頭跑開。
心中卻是暖烘烘的,大小姐沒有偏心,待她比任何人都好呢!
柳若嫄沒去打擾彩寧和屏香兩人。
她是通情達理的人,給她們自由,敘敘舊,說說梯己話。
她絕不去干涉。
……
到了晚上。
彩寧和屏香來到主廂房,跟柳若嫄說明天要出府一趟,去祭拜一位故人。
彩寧雙眼紅腫,精神不太好,顯然是哭了很久。
「是什麼故人,能告訴我嗎?」柳若嫄淡淡問道。
看來兩人躲起來說悄悄話,談的就是這位故人。
她們的舊相識,其實她也都認識,卻不知道是哪一位。
兩人對視一眼,屏香點頭道:「大小姐信任我們,我們對大小姐,也毫無隱瞞,只是這位故人……」
她停頓一下,鼓起勇氣說道:「她是靜歌,以前綺陌紅樓的花魁。」
柳若嫄腦中「轟」地一聲。
她從未想過靜歌死後,還有人願意將她看作故人。
刺殺靜王,是謀逆當誅的大罪。
又被誣衊成北滕國的奸細,更是萬死難辭其咎的罪名。
跟靜歌扯上一點干係,都有可能被牽連拖累。
「明天是靜歌的生辰,她活著時把我當妹妹一樣,我不能讓她死後孤孤單單,生辰也沒人去看她。」
彩寧眼圈一紅,又落下眼淚,「她死後五馬分屍,挫骨揚灰,只剩幾件衣服,在亂葬崗做了一個衣冠冢……」
柳若嫄臉色發白,雙拳緊握,呼吸都變得不通暢。
挫骨揚灰?
挫骨揚灰……
她心中反覆迴蕩著這四個字,一時間竟有魂飛魄散之感,讓她情緒有些失控。
所有愛恨、惱怒、悲痛、委屈、失落……
頃刻間湧入心頭,頓時鼻子一酸,眼淚不停打轉。
雲其禎!
你好狠的心!
原以為萬箭穿心,五馬分屍,是他不得已的權宜之計。
她滿心仇恨,卻還不斷給他找理由,找藉口,找說法。
他其實被迫無奈——
那樣的情況下,他不殺刺客給靜王看,很容易被人懷疑。
哈哈哈!
柳若嫄很想大哭,又想大笑。
被迫,無奈,不得已——
雲其禎是有多憎惡她,多厭棄她,多不容她。
非要將她的殘屍挫骨揚灰!?
她給他找的那些藉口,那些理由,頃刻間徹底碎成泡沫,沉沉落在心底,化作一抹淒涼的菸灰。
「大小姐,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屏香見她緊咬牙齒,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樣子,不禁驚呼起來。
柳若嫄回過神來,半晌嘴角勉強扯了一個笑容,「沒事,我聽見五馬分屍,挫骨揚灰,覺得有點可怕……」
彩寧沒察覺到異樣,自顧自低聲抽泣道:「靜歌生前最愛玉蘭花香,今日我們做了一些玉蘭花香袋,明天去她墳前送給她。」
她手中提著一個竹籃。
裡面有錦緞繡的香袋,還有焚香和燒紙,以及一些水果點心的祭品。
「我不瞞你們,其實,靜歌我也認識。」柳若嫄定一定神,緩緩說道。
「很久以前,我跟靜歌就是結拜姐妹,只因不方便公開,所以一直沒說出來。」
跟靜歌結拜的事,原本是她編了謊話騙太子的。
但她想親自去墳前看一看,找不到合適理由,所以拿這個當藉口。
彩寧和屏香都愣住,面面相覷。
「彩寧,那日在靜王府,因為你提到靜歌的名字,我才決定出手相助。」
柳若嫄嘴角扯了一個淒涼的笑:「你跟屏香都是綺陌紅樓的人,我念及靜歌的舊情,想幫一幫她的昔日姐妹。」
兩人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大小姐跟她們萍水相逢,卻平白無故出手幫她們,原來有靜歌這一層關係。
「今晚你們陪我去辦一件事,明天我們一起去亂葬崗拜祭靜歌。」柳若嫄幽幽說道,眸光中透出一抹陰冷的寒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