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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夢回時,那些無聲無息死在黑暗之中,活成了血肉傀儡的弟子們沒有臉,混在無數怨靈當中,尖利質問他怎麼好意思活著,咒他不得好死灰飛煙滅碎屍萬段。
所以最好什麼都不要問,直接用劍對準他,親口判他罪無可赦。
這樣他便可以安心地沉入黑暗,重新靠著對魔尊的恨意而活。
像是從來未曾被陽光照耀過。
錦鳴發覺不對:「慕清?怎麼了?」
洛慕清閉了閉眼,輕聲說道:「血祭咒印在身,會時刻被怨靈纏身撕咬,噩夢無邊,終會落得失智瘋魔的下場,除非一死,不得解脫。第一次見你夜半難眠,是在鳳凰城。時間線再往後推,踏雪被帶回來的當晚,它夜半驚醒,渾身發抖,我便起身點了燭火和安神香。」
「你拜入我門下後,五年裡各地未曾有過血祭陣法獻祭活人的案例。所以再往前,唯一一次血祭陣法,是在魔族封印落成後不久。魔尊斂星將秋無的死歸在人族身上,當時被封印在清平谷後的不僅是魔族,還有一部分人族居民。斂星用血祭陣法獻祭了那些人族居民,靠著邪術從出竅期躍升成化神,這樣的跨度,可見其慘烈程度。」
「斂星為了提升修為無所不為,不會甘願承受邪術帶來的代價。既然能讓別人來受,斂星自然不會客氣。」
彌謙呆了呆。
洛慕清睜開眼,看向彌謙,聲音很輕很慢,偶爾停頓一下,像是怕被發現其中掩藏了什麼脆弱的情緒。
「那麼你呢?你身上的血祭咒印,又如何而來?」
洛慕清習慣於藏起傷口,彌謙卻總是能發現,再有意無意地逼著洛慕清重視起來。
逼著洛慕清自己從神壇上下來,回到血肉之軀。
他捧在手心裡的,表面乖巧,實則又野又乖張的小徒弟,明明看起來活得恣意又放肆,像是從來都不曾有過一絲陰霾。
錦鳴私下還打趣過,說小師弟自從養了徒弟養了貓,洛慕清整個人都似乎有了七情六慾。
洛慕清便嘆道,七情有喜、怒、哀、懼、愛、惡、欲,他只有被徒弟氣出來的怒,何來七情。
錦鳴便笑得彎下腰去。
可這樣的小徒弟,卻原來曾經被人種下魔種,曾經擔了所有不屬於他的罪孽,曾經怨靈纏身,噩夢無邊。
憑什麼?
彌謙盯著洛慕清微微發紅的眼角,心裡仿佛被尖銳的物什狠狠扎了個遍,鮮血淋漓。
他沉聲道:「你就真的不怕我作惡多端,心懷不軌麼?」
洛慕清眼底的紅轉瞬即逝,似乎從來都沒存在過,誰都看不出端倪。他似乎是想笑一笑,嘴角卻沒牽起來:「你是指白天在宗里作惡多端禍害你師伯們,晚上心懷不軌地變貓,來我這作威作福?」
那一刻,彌謙終於明白,那句我信你,實實在在,從來不摻任何一絲虛假。
他終於卸下了一直以來沉重的負擔,第一次體會到了何為安定的滋味。
一切都來自於那人毫無保留的愛意。
他忽然福至心靈,道:「自從拜入天衍宗……夢裡都是你。」
「你趕走了我所有的噩夢。」
端午安康w
第25章 橫槊
洛慕清啞聲道:「踏雪?」
「嗯。」
「吞噬?」
「嗯。」
洛慕清呼出一口氣。
此時若非不是時候,彌謙真想一把將人抱緊。
而在場其他人卻是聽不懂了,錦鳴聽著師徒倆你來我往打啞謎,已經進入煽情環節,整個人大寫的茫然,愕然道:「什麼什麼,吞噬?踏雪?誰變貓?還有,彌謙身上也有血祭咒印?!」
外頭有人哈哈一笑:「是啊。你猜怎麼來的?」
洛慕清長劍出鞘,被彌謙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所有人驟然抬頭。
一個黑衣男子站在門外,手持紫色長鞭,鞭身燃著黑色火焰,靈活柔韌。
那男子面容稍顯年輕,頸間掛著一顆烏色的小石子,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不太符合的陰沉氣息。
以化神中期的修為,位居天下第一的魔尊斂星。
斂星身後,站立著三個出竅期的魔族。一個全身裹在黑色兜帽里,身形瘦削,只露出尖細蒼白的下巴;一個精壯強悍,手持雙斧;另一個卻是有些狼狽,深灰色長袍破破爛爛,沾滿血污,露出的皮肉幾近焦黑。
彌謙眯了眯眼,認出了這三位都是同類——純血魔族,都帶有天賦技能,就是不知道具體是什麼。
魔尊和這三位高階魔族能夠出現在這裡,必然說明魔界封印已經破碎,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銜竹那邊竟然沒有把人攔住,反而應該被絆住了腳步。
但魔尊帶人直直奔往這裡的原因昭然若揭——擒賊先擒王,趁著血祭陣法的影響,先下手為強。
大陣里的毒霧的湧出速度不及消耗速度,魔族大軍烏泱泱一大片,不要命一般對面衝去,似乎同伴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一點都無法使他們感到任何畏懼。利刃刺穿血肉,帶刺荊棘絆住腳步,其中殘肢和血肉堆疊,好一片煉獄人間。
這些大多是低級的魔物,血肉盡削剩下一口氣都還能執行主人的命令,很是難纏,數量還不少。
大陣由陣門門主添儀親自掌控,各種殺招配合得天衣無縫,千變萬化得令人目眩,根本摸不准萬劍歸一之後到底是毒蛇繞頸,還是白焰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