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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洛慕清不知第幾次被小貓踩醒時,他終於直起身,按住了在他身上蹦迪的小貓。
小貓眼神無辜地和他對視。
饒是脾氣再好,一晚上被折騰醒好幾次也遭不住。
因為沒睡醒的緣故,洛慕清嗓音還有點啞,他面無表情道:「踏雪,別逼我把你扔出去。」
「……」小貓討好似的喵了一聲,乖乖趴下,不動彈了。
仙尊頭一次氣糊塗了,頭腦不清醒,忘了他睡前才下了禁制不讓自己跑。
缺大德的小貓懶懶打了個哈欠,心滿意足地睡了。
當清晨仍然帶著涼意的風裹挾陽光透窗而入,小貓悄無聲息睜開了眼。
睡著睡著,它不知道什麼時候滾進了洛慕清的懷裡,整隻貓都暖烘烘的。
平常這個點師尊都起了,此時卻還在安靜地閉著眼,罪魁禍首彌謙看見洛慕清眼底下一層淡淡的青色,終於感到一絲微妙的不好意思。
不過他慣常會安慰自己,嗐,師尊天天板著張冷臉多沒趣啊,經常來點情緒波動有益於身心健康不是?
於是他決定不把洛慕清扒拉起來,美美地再睡一個回籠覺。
嘿,幸好今天沒課。
睡意漸漸漫了上來,他聽著外面漸起的鳥鳴聲,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也不錯。
變成貓,在洛慕清這兒蹭吃蹭喝,溜上房頂曬著暖洋洋的太陽,不知不覺就會睡著。
有課的話,就去水水課,課上做的東西基本都被他塞進了那個儲物小貓里,搞得洛慕清隔一段時間就要看一看裡面都裝了些什麼,大多都是些什麼口味奇奇怪怪的初級丹藥,或者是些煉製出來的小玩意兒。
比如上次做的白玉杯,其實整體形狀並沒有過於離譜的地方,只是外壁都被刻上了些幼稚的塗鴉,洛慕清拿著杯子研究了好一會兒,好歹沒在彌謙期待的目光下問他刻了些什麼。
就是上課神遊或犯困總被抓,一被抓准得告到師尊那去,回去就得挨上一頓不輕不重的口頭教育。
偏偏他除了本門課程練的勉強讓師尊滿意,挑不出大毛病以外,其他的課則能混就混,及格萬歲,多一分都不要。
他用爪子勾住洛慕清的衣襟,蹭了幾下,放任意識沉入黑暗。
第9章 噩夢
黑暗中只有繁密複雜的陣法微微閃爍,照出滿眼的紅。
池中驟然爬出來無數隻枯槁慘白的手,指節比常人的手長了兩三倍,滿池的鮮血都染不上顏色,企圖抓住池中一動不動的人,卻在觸碰到那人的時候被全部震開。
彌謙微闔著眼,淡漠的眼神落在那些不甘心的枯手上。
下一刻,場景一轉,他被鎖鏈扣住手腕,跪伏在地,頸間的傷口汩汩流出來的鮮血滲進身下的陣眼。
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待宰畜牲一樣。
無數尖叫哭泣著的亡靈被陣法引著衝進他破碎無數次又被強行癒合的識海,向他絕望地祈求放過和解脫。
彌謙一側臉貼在冰冷的地面,聽著耳邊不絕的聲音,倒轉的視野里只有遠處王座上撐著頭的玄衣魔尊。
在那一刻他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誰來放過他呢?
黑色的詭異紋路從心口顯現,一路爬上鎖骨,脖頸,臉頰,隨著陣法成型驟然爆發出亮得刺眼的光芒,復又漸漸收攏,消失在彌謙的皮膚上。
正常人的識海里是一片空曠的黑暗,只有一方靈台上盤坐著自己的神魂。
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觸不到邊界,回頭便是漸漸縮小的散發著白光的靈台。
而此時此刻彌謙的識海里,放眼望去卻是密密麻麻的怨恨魂靈。
靈台上抱膝的彌謙,臉上是詭異可怖的黑色紋路,帶有魔尊氣息的魔種生根發芽,根部牢牢嵌在心口處,鑽出盛開了一朵艷麗的紅玫瑰,纏上身體,繞住脖頸。
沸反盈天的識海里,怨靈一擁而上,怨恨地撕扯著他的神魂。
神智在無法言說的劇痛中慢慢模糊,冷汗打濕眼睫。
神魂被撕裂又癒合,他陷入了暗無天日的循環。
不知道過了多久,怨靈被渾身浴血的神魂徹底鎮壓,他掙開荊棘,抬手抓住玫瑰,發力扯了下來,傷痕累累的肩頸無聲繃緊。
帶有棘刺的綠根劃開他鮮血淋漓的神魂表面,在瘋狂掙扎中被挫骨揚灰。
「啊,」魔尊讚嘆道,「你真是個……傑作。」
畫面開始褪去,彌謙不知道又輾轉多少個來回,這一次,他趴在自己房間的窗沿上,看洛慕清劍過之處,片葉無傷,只有婆娑樹影微微搖晃。
眼前一花,洛慕清便近在咫尺,聽他教訓自己不可懶惰,光看不練。
彌謙張嘴想反駁,就見洛慕清心口處遽然冒出了一節鞭梢,血在洛慕清纖塵不染的白衣上洇開。
彌謙忽然凝固了。
他聽見魔尊帶笑的聲音:「你就這麼在乎你的好師尊?可我殺了他呢。」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乖徒弟是魔族,你不應該感謝我嗎?」
彌謙緩緩抬頭,血色漫上瞳孔,一字一頓道:「你、找、死。」
狂風驟起,一股無形的波動從彌謙身上盪開,屋內所有器皿在一瞬間同時爆開,下一刻,他驟然睜開眼睛,冷汗涔涔。
他猛然坐起來看向窗外,陽光悠然,沒有師尊,沒有迸濺的血跡,也沒有該死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