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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魔尊斂星雙目赤紅,手中一把漆黑長劍劇烈燃燒著魔氣,蓄勢待發地朝著洛慕清奔去。
斂星後面,竟還有一個瞳色鮮紅的出竅魔族緊跟其後。
那一刻,大乘期的威壓驟然降臨在場上所有的魔族身上,仿佛迎面撞上了一座抬眼望不到頂的山峰,那巨大沉重的壓力壓得他們渾身骨骼咯咯作響。
彌謙更是感到耳邊轟鳴一聲,粘稠的鮮血灌滿耳道,眼前甚至出現了一瞬間的失明。
而此時變故陡生。
斂星強行扛住了大乘起恐怖的威壓,卻在此時驟然剎住,轉身抬劍,反手對準彌謙的心口,那魔氣盈滿,蓄勢待發的一劍就這麼迎面捅向了彌謙!
好一招聲東擊西。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銜竹和蕭停雲都臉色微變,蕭停雲意識到了什麼,大乘期威壓盡數壓在了斂星身上。
但已來不及了。
而彌謙幾乎看不清眼前,但他仍然憑著直覺抬起鴻如劍,體內魔氣被他傾盡所有,毫無保留地壓進了鴻如。
噗嗤兩聲幾乎同時響起。
滔天魔氣驟然爆開,一時間幾乎混沌得令人看不清發生了什麼。
煙塵四散開來,彌謙後背穿出一段漆黑的劍身,而他此刻死死握住鴻如劍柄,將斂星釘穿在地面上。
洛慕清眼睛睜大,表情空茫了一瞬。
在場的其他魔族一見魔尊被釘在地面,便知大局已定,紛紛回撤,不再糾纏。
錦鳴長刀撐地,眼眶通紅。
彌謙撐著劍,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漆黑長劍一點點抽離彌謙的胸膛,帶出止也止不住的血。
他低頭看著被釘住心口的斂星,無聲用口型說道:「我贏了。」
百年來刻骨銘心的仇恨,都在這一劍里煙消雲散。
他親手為自己討了個公道。
就是有點可惜,讓斂星這麼輕易地死了。
原來……自己從前夢寐以求的死,是這個滋味。
彌謙疲憊至極,只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流逝,五感近乎喪失。
太累了。
於是他閉上眼,任由自己向後仰。
等到幾乎沉浸在黑暗裡的意識稍稍恢復了幾分,他才發覺,有人從身後接住了他。
那個懷抱溫暖至極,讓失血過多,周身發冷的彌謙一瞬間放鬆了下來。
洛慕清顫抖地將體內所剩不多的靈力渡進彌謙體內,試圖保住不斷流逝的生機。
沒用的。
彌謙自身強悍的恢復能力在此刻都成了雞肋,注入再多都沒用。
彌謙艱難地轉過身,一隻手扣住洛慕清五指,另一隻手用盡最後的力氣,將洛慕清按在肩上,語調破碎卻溫柔,「……師尊啊。」
他模糊地感到有溫熱的液體滑進鎖骨,浸染了那裡深可見骨的傷口,發出輕微的刺痛。
他無不眷戀地貼著洛慕清的側臉。每一個字都狠狠拉扯著破碎的心脈,他輕輕呢喃道:「別哭。」
「別閉眼……別睡,行嗎……」
絕望又無措的眼淚,低啞斷續的嗓音,盡數被壓在了彌謙肩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對不起啊。」
讓你有了牽絆,又要斬斷。
讓你明白何為所愛,又要面對死生別離。
彌謙沒有發覺自己整個人已經要靠著洛慕清的支撐才能勉強不倒下了。
洛慕清斷斷續續地道:「你之前,有一次在房檐上曬太陽的時候,不是被宿驍養的黑豹叼下來了嗎?你……還沒有撓回去呢。」
當時洛慕清摁住貓語激烈的小貓,忙著檢查它有沒有被傷到,耽誤了小貓報仇的時機,讓黑豹見勢不妙溜了。
彌謙極輕地笑了一下。
「靈門……靈門每年都會推出不同口味的特色魚乾,你還沒吃過幾種。」
你還沒有喝過初春時節用融雪釀的劍南春,也沒有乘著小舟看過漁歌菱唱的江南水鄉。
那百年的暗無天日,我要怎麼補給你才夠。
「沒關係的,師尊。」彌謙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沒有遺憾了。」
我得到過最澄澈的愛意。
我已得償所願。
能活能活,有救有救,別慌別慌
第28章 可生
蘭陵城上空的血祭陣法無形消融著,露出了天空原本的顏色。
厚重的鉛色雲層緩緩流動,露出一角陽光,照耀在了這方初見天日的小城裡。
大霧逐漸散了,城裡縈繞不去的怨氣漸漸消弭,整座城裡的怨靈都在此刻不約而同地抬頭,迎面沐浴著陽光。
彌謙閉著眼,安靜地搭在洛慕清的肩上。隨著識海里逐漸消弭的怨靈怨氣,他心口處和手腕處的紅色小印漸漸消失。
陣主死,則陣法解,所有被束縛的怨靈才能洗淨滿身怨恨,再入輪迴。
銜竹看著洛慕清背對著眾人,輕輕將彌謙放在地上,一點點擦盡了他臉上的血污,內心如墜冰窖。
蕭停雲沉默了一會,道:「慕清,對不起。」
洛慕清搖了搖頭。
蕭停雲閉關多年,剛一出關就趕過來,滯後的消息還沒補上,會做出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
要怨也只能怨自己這個做師父的,連徒弟都護不住。
蕭停雲走到被鴻如釘在地上,還有一絲微弱氣息的斂星旁,道:「你不是一直想要秋無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