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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撐了一周的心神一松,葉輕舟倒回床鋪上,再次沉沉睡去。
他這一睡就是三天,醒來時候人沒在醫院了,已經回到咖啡店裡。
葉輕舟雖然看不見,可嗅著四周熟悉的味道,他知道自己這是在臥室的房間裡,躺在了他熟悉的床上。
「葉哥哥!你醒啦!」
身旁突然響起了一道小孩子的嗓音,甜甜中滿是驚喜,都快把人給叫麻了。
雖然之前迷迷糊糊中,他聽單焯說過單佑已經醒來人沒事了,可真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才感受到這一切的真實性。
葉輕舟沒感受過這種失而復得的欣喜過,微涼的手心撫上單佑。他摸到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摩挲在掌心裡,癢酥酥的,心裡從未有過的充實。
葉輕舟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他抱著的罐子裡裝著的就是單佑失掉的那一道命魂,在聽到單焯聲音的那刻,他心神一松,人就昏死了過去。
現在想想還真後怕,要是這好不容易搶回來的命魂,因為沒能按時進入小崽子的身體裡,他功虧一簣的能吐一升血活活把自己慪死!
「嗚——小東西……」
葉輕舟抱著單佑哭得好不悽慘,那鼻涕眼淚的蹭了他一臉。鬼哭狼嚎的一般動靜,把樓下的單焯給驚了。
他兩三步奔上來,就看到抱做一團哭成狗的兩隻。
葉輕舟是激動的,單佑是嚇的。
他不知道葉哥哥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哭得這麼的慘。反正氣氛到了,他也只能跟著眼淚落得稀里嘩啦。
葉輕舟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直抽抽,單焯都怕他背過氣去,連忙將兩人分開,把兒子趕到樓下去玩。
去洗漱間擰了濕毛巾,給葉輕舟仔仔細細擦了把臉又灌了些水喝,將人抱身上趴著,這才拍著後背緩緩哄著。
葉輕舟比單佑還像小朋友,剛才哭單佑,這會兒哭單焯,哇哇的哭得都打嗝了。
單焯吻過了他腫起來的眼睛,濕漉漉的臉頰,發紅的嘴唇,一點也沒嫌棄他的此時哭起來是那麼丑,滿心滿眼都是葉輕舟在意他。
好半晌,人漸漸收住了,靠在肩頭沒了聲音。單焯偏頭一看,才發現這傢伙又睡著了。
單焯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重新將葉輕舟放回床上蓋好被子,還撥了撥一旁床頭柜上的香爐,讓焚香撩得更濃郁一些。
謙師說這東西能聚魂,對葉輕舟的身體是有益的。
吻了吻葉輕舟的額頭,單焯步出了房間。
單佑沒什麼問題了,葉輕舟也已經看過了。單焯趕緊讓他姐藺甜恬過來一趟,把孩紙接走先照顧一下。
他把單佑留在咖啡館就是為了讓葉輕舟看一眼放個心,這會兒可沒功夫照顧小的,還是個小情敵,他家葉輕舟傷得不清。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葉輕舟才餓醒了。單焯一直守著他,第一時間就察覺了。伺候著他吃了些東西,葉輕舟就鬧著要下床了。
他那身體還發軟得厲害,卻不想一直在床上躺著,他感覺自己再這麼躺下去,這身骨頭就真的要睡廢了。
單焯萬事都由著他,抱他去浴室里刷牙洗澡。再放進精油浴缸里,讓他泡一泡解解乏。
葉輕舟長出一口氣,感覺身上舒服多了。
一旁的單焯小心翼翼的幫他洗頭,看著他這一身密密麻麻的賜文,從胸口到大腿都沒一塊好皮,簡直心都要疼碎了。
葉輕舟眼睛上一直裹著藥膏綁著繃帶,想來是回來後謙師替他處理的。
雖然此時看不見,可一個人身上的氣息改變,葉輕舟不用眼去看,也能明顯感覺到。
他趴在浴缸邊,單焯給他洗好頭髮,輕輕搓著後背的手在撫摸他受傷的皮膚,深陷的脊椎溝在滿是泡沫的洗澡水裡若隱若現。
單焯一言不發,葉輕舟卻先笑出聲,根本沒把自己身上這些外傷當回事。
「怎麼,還傷心?這些賜文是用於增強法力的,幾天就能消退。我自己讓刻的,能不清楚麼?我也沒瞎,不過是被煞氣灼傷的眼睛,三四天就能看見東西了。謙師應該跟你說過了吧?別擔心了好不好?別當我看不見就不知道,你再這副表情就快把我也惹哭了。」
葉輕舟故作淡然,可喉嚨里出來的聲音卻隱隱發顫。
其實在他跳入苗水老兒的汲冰爐的時候,他也害怕。
他怕自己回不來,更怕救不了單佑還把命搭上。他死了之後單焯要怎麼辦?
從他對陰物感興趣,走上陰師這條道路之後,近二十年的歲月里,葉輕舟從沒有害怕過自己的生死,他也無懼生死,直到遇到單焯。
可令他更為膽怯的是,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改變,就像現在他的想法一樣,他居然把自己的生死寄於了另一個人身上,在考慮獨活與共死哪一個更仁慈?!
葉輕舟整個人交織在劫後餘生的欣喜與無所適從的茫然中,變得不像是原本的他。
這種來源於未知的恐懼,充滿了葉輕舟的身體。
就像是奔跑完了一個馬拉松,全身都迎來了虛脫與無力。
他等來的卻是無盡的不安。
突然,浴缸里的水一陣翻湧,泡沫淌過葉輕舟的身體漫出了一部分。
葉輕舟微微側腰,就感覺到單焯也跟著跨進了浴缸里。
一雙有力的手臂,緊緊的摟在他的窄腰上。唇瓣磨著他的肩頭,喃呢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