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頁
阿一立馬眼睛一亮,主動地挪了個位置給他。
李一漾好笑地坐下來,側躺在他的身邊,笑道,「你不說我怎麼知道。」
阿一趴在自己手臂上看著他,忽然眉眼彎彎地笑了一下。
明明主人什麼都知道。
李一漾倒是看著他那個笑容閃動了一下眼眸,阿一從沒有這麼明朗的笑過,那張臉只會像個黑乎乎的影子或是沉重的大山,偶爾兇狠的讓人忌憚和害怕。
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笑的眼睛都彎了起來,露出幾顆白牙,竟然帶了幾分稚氣。
阿一的年紀並不比他大,還是個年輕人啊。
他眼眸柔和下來,那雙幽深的黑灰色眼睛也多了幾分亮眼的溫色。
手指觸過阿一的肩頭,又划過他的臉,他輕聲說:「再躺會兒吧。」
阿一抓住他的手腕壓在了身下,他眉眼一動,看向他,手心被帶著到了他的心口,觸到了他的心跳。
他也笑了。
……
下大雪的那天,李家二叔死在了他獨居的那棟小樓里。
是傭人進去打掃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當時滿頭白髮的李家二叔就這樣直愣愣地坐在椅子上,眼都沒閉,目視著前方的門,其實人已經僵了,臉都變成了青白色。
當時推門進去的傭人差點沒嚇得昏過去。
李一漾知道之後倒是很平和,沒什麼表示,只說李家二叔也是他的長輩,這葬禮自然也是要體面的辦好。
只不過也有人覺得初雪象徵著祥瑞,又是臨過年關,人卻在這個時候死的這麼嚇人,似乎帶來了不怎麼吉利的預兆。
但不管怎麼樣,葬禮還是如期舉行。
那天的雪下的比初雪那天還要大,一天過去,雪已經埋到了腳踝,白茫茫的一片連天地都只剩下這抹單調卻純潔的顏色。
來弔唁的人也都算給面子,小家小戶的都親自來了,那些不太方便的則是由小輩代為出面。
比較罕見的是那天的葬禮見到了趙家的趙宿。
一個劍眉星目,生的凌厲又英俊的男人,只不過因為他眼中的戾氣,人硬生生的多了幾分森冷的陰鬱。
眾人大概是明白,這趙宿是徹底和趙弩鬧翻了,要親自出來走動走動了。
果不其然,對方一來就找上了李一漾,誰也不知道兩人在書房裡談了什麼,總之趙宿走的時候,表情還是沒變,一副面不改色的樣子讓人猜不透。
而李一漾則更是看不透他在想什麼了。
「堂哥。」
李家三叔的孩子怯怯地叫了他一聲。
對方看到他還是有些怕,恐怕根本都不想再踏進這個房子。
他淺淺地點了下頭,轉身離開,並沒有和對方多言。
而對方也是在他走之後立馬鬆了口氣。
「我看他現在真是了不得了,都不將我們放在眼裡了。」李家三叔嗤了一聲,語氣多少有些不滿。
要說他就這麼甘心的認輸了,那肯定不可能。
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過了幾天安生日子,他又開始按耐不住的蠢蠢欲動起來。
「爸,別說了,你想找死嗎。」原本面對李一漾還有幾分怯懦的小少年,轉向李家三叔的時候,立馬變得凌厲不少。
李家三叔咽了下口水,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原本安靜乖巧的兒子一下變了樣,連他都不太能壓得住了。
「不說就不說。」
現在可不是他能做主了,也就只能在嘴皮子上過把癮,但在這裡,連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
想到這裡,他看了眼旁邊面無表情的四嬸,眉心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雖然離了李家,可他們卻也不是真的什麼就不管了,根據他的人查到的消息,似乎在老二死前,他們還通過信。
唯一寵愛的女兒死了之後,四嬸似乎就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整個人老了十歲不止,人也枯瘦下來,眼睛裡灰濛濛的一片死寂。
看她這幅樣子,李家三叔倒是想勸她幾句,可臨到頭了,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搖了搖頭自顧自的去休息了。
2
李家二叔的靈堂就設在他住的這棟宅子裡,與主宅隔著一段距離,卻也是同屬在李家的莊園。
到了傍晚的時候,弔唁的人就差不多都離開了。
李一漾沒有留在這裡的打算,也準備離開。
四嬸卻在後面叫住了他。
「李一漾。」嘶啞粗糲的嗓子在這樣的寒冬臘日中陰鬱的嚇人。
回過頭,四嬸的臉在搖曳的光暈中慘白的沒有顏色,那雙眼睛沉沉地看著他,往常保養得當的臉也枯瘦暗沉許多。
掛著白綢的靈堂還有正中央那張黑白相片,讓氛圍多了幾分陰森的暗色。
「四嬸有什麼事嗎。」
他面色不改,平靜而冷漠地看著對方。
如果沒有什麼重要的事的話,他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外面已經下起了大雪,阿一正拿著傘在門外等他。
「我有話想對你說。」
對方看向他的眼神太過空洞,好像黑幽幽的懸崖那樣望不到頭。
他蹙了下眉,又很快鬆開。
「有什麼話明天再說吧。」
他轉身往外走,卻突然被四嬸攥住了手臂。
「四嬸,你這是什麼意思。」他回頭看向對方,卻見對方那雙眼睛幽幽地看著他不說話,手上的力道卻堪比鐵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