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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說什麼?
他什麼都不計較了?
真的嗎?
容音的唇角勾起一抹舒心的笑容,夫君不恨他,那最好,那最好……
一滴淚,無聲無息的從他眼角滑落,他在空中張開雙臂,像一隻鳥兒。
他就要解脫了!
可誰知,預想的墜地痛楚並沒有發生,他竟然撞到了一副結實的肉體,隨之,他感覺狠狠的跌落,耳邊傳來痛苦的悶哼。
容音詫異的睜開眼睛,林明之俊逸的臉龐在他眼裡放大,他的唇角,緩緩溢出鮮紅……
林明之將容音緊緊護在懷裡,以自己的身軀為墊,給容音做了緩衝,兩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明之哥!你……你瘋了……」容音驚恐的看著鮮血一股一股的從林明之的嘴裡冒出來,他就是摔得再狠,也能知道是為什麼了。
眼淚颯颯的奪眶而出,少年掙扎著要起身,想伸出雙手抱住林明之。
察覺到他的意圖,林明之的嘴角勾出一絲欣慰的淺笑,摸索著替他解開繩索,「我沒瘋……」
他吐了一口血,神情哀傷,「阿音,上一次你墜崖,我沒能救你,這一次……換,換我來救你……」
「我不要!」容音聲音顫抖,驚慌在他心裡亂竄,「我不要你救,我只要你好好活著!你拿自己身體墊我做什麼……我不需要,我不需要……嗚嗚嗚……」
他哭得語無倫次,眼淚畫花了他好看的臉龐。
林明之費力的伸出手,替他輕輕撫去眼淚。
可是,他的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林明之越擦,眼淚掉得越凶。
林明之咳了兩聲,又一股血吐了出來。
「別哭了,傻孩子……」林明之無奈,擦著嘴邊根本擦不完的血,發覺容音臉上也帶著他的血跡,不由苦笑,「我還有話要說,你這麼哭,我心好亂。」
容音噎了一聲,勉強收住了哭,仿佛預感到林明之要交代後事,心臟都是顫抖的,「我、我不哭……你說,你說……我聽著呢。」
「阿音……我最大的願望便是娶你,給你盛大的婚禮,讓你成為世子妃,登上大周榮耀的地位……可惜了,我沒成功……」
林明之喘了一口氣,看著少年的淚珠還在不停的往外鼓,卻倔強的咬緊牙關不肯哭出聲音,心疼不已。
他的目光穿過容音,看向已經趕至他們身邊的明千秋,還有緊隨而來的杜尚,笑了笑,眸子裡透著一絲精明與釋然。
「開城一事,不關阿音的事……是我,是我發現他身上帶著你送的私章玉佩,起了歹心……」
「明之哥,你在胡說什麼!」容音抱著他拼命搖頭,「分明是我……」
「我搶了他的玉佩!」林明之再次吐血,打斷了容音的話,急急的說道,「我想開城門,引兵入城,是我要報復你,報復父親!明千秋!你明不明白?」
明千秋看著這位恨了自己一輩子的兄長,此刻心裡對他頭一次產生感激,他點頭道:
「我明白,此事我也有錯,我不該為了一時的感情,便拿如此重要的玉佩做信物送給阿音,皇上將來要追究,我會一力承擔。」
「你們都在說什麼!」容音看著這兩兄弟為自己開脫,只恨不能直接一頭撞死在城牆上以死謝罪。
明明是他趁明千秋睡覺時,拔了那塊玉佩!
可這兄弟二人從未有過的默契,一唱一和,集體讓他百口莫辯。
林明之得到明千秋的承諾,心頭頓時鬆了,他緩緩的閉上眼睛,喃喃著,「那便好,那便好……明千秋……好好,愛他……」
「明之哥?」容音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明之哥?」
男人卻再也無法回應他的呼叫,永遠閉上了眼睛。
「啊啊啊啊啊……」鋪天蓋地的悲傷襲上心頭,容音發出嚎哭,如受傷的野獸一般,「明之哥啊……」
「阿音,待我高中,我便回來娶你。」
「阿音,你是這世上最好看的孩子。」
「阿音,我會讓你得到榮耀與地位。」
「阿音……」
「阿音……」
容音再次醒來時,距離燕京收復已經三天了。
「阿音,醒來了?」一道干啞低沉的聲音在他耳側響起。
他急忙扭頭,明千秋略顯憔悴的臉龐出現在他眼前,讓他有些恍然,以為又回到了那次墜崖時的情景。
只是,屋子裡華麗昂貴的擺設,讓他意識到,這不是山澗,這是明府,是明千秋的寢房。
「世、世子爺……」容音垂下眸子,眼尾發紅,聲音發顫,不敢直視明千秋。
明千秋挑眉,伸出手指捏住他的下巴,逼著他抬起頭來與自己對視,不滿意的說道:
「為何喚我世子爺?我是你的夫君。」
容音瑟縮了一下,眼神亂瞟,「我做錯了事,不敢再讓世子爺為我擔罪。」
「林明之死前在我和杜尚面前已經說清楚了,是他搶了你的玉佩,與你無關。」明千秋嘆了一口氣,「你昏迷了三天,我與杜尚早就入宮,將此事稟報了皇上。」
「皇上念你只是為了報答養育之恩所以才救了叛賊,其餘之事都不是你的錯,只是責令你醒後在王府抄寫經文一百日,為燕京城內死去的冤魂超度。」
「可是,你明知不是這樣的。」容音抬起了眸子,倔強的否認,「你明知,是我偷了你的玉佩,就是要給明之哥通關逃命的,怎麼會是他搶我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