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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了香山仙居偏院那間屋裡的布置,問道:「宅邸偏院那間放著藥材的屋子是你的住處?」
「是我的住處,這十餘年間,我都住在那處。」
陸念神情一頓,他試探著問道:「院中那口被封著的井,你有打開看過嗎?」
柳蔚青疑惑:「沒有,那井中可是有何不妥?」
陸念默然,看著眼前這個沉穩歷練的女子,他有些不忍說出那井裡有什麼。
柳蔚青要是知道她擔憂了十餘年的弟弟就死在自己住的院中的水井裡,該有多痛心。
在柳蔚青疑惑的注視下,陸念嘆息道:「回去後,有時間就去看看那口井吧。」
陸念臉上那不忍的神情太過明顯,柳蔚青似是想到了什麼,面色霎時間慘白了下來,她有些站立不穩,整個人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上。
這時,門外就有呼嘯而來的陰風襲來,柳蔚然那殘破的身軀出現在了門口,它沒有發出悽厲的慘叫,只是停在門口處,空洞的眼眶似乎在注視著柳蔚青的方向。
柳蔚青眼裡含淚,低聲嗚咽,輕喚了聲:「阿弟。」
門口的柳蔚然沒什麼反應,只是把頭轉向躲在角落的謝超河。
謝超河嚇的瑟瑟發抖,撲到季修楊腳邊,伸手去抓他的衣角,驚恐大叫道:「仙師大人,救救我啊,別讓那隻鬼進來,救救我啊。」
季修楊嫌惡的躲開他伸過來的手,他卻不死心,爬起來還想往季修楊身上撲,季修楊側身,再一次躲開了他。
見得不到庇護,他轉身又朝著陸念的方向而來。
他拉住陸念的衣袖,驚叫道:「仙師,你接了我的求助,也收了我的錢,就得救我,你不能看我去死啊。」
陸念冷笑:「你既入贅到柳家,你的求助自然是歸屬於柳家,你出的錢也是柳家的,柳大小姐還沒發話,你激動什麼。」
聽陸念這麼說,謝超河的臉色巨變,他陰毒的盯著陸念:「你是修仙之人,要捉鬼除惡的,你不能讓我死在這隻鬼手上。」
「捉鬼除惡,」陸念道:「你不就是這裡最大的惡嗎,你死了變成鬼,我自然會去捉。」
陸念看著謝超河那張陰狠的臉,在他還沒說出下一句話的時候,抬腳就踹了上去,「恩將仇報,豬狗不如的東西。」
他這一腳把謝超河踹到了門口,剛好倒在了柳蔚然的腳邊。
柳蔚然沒有半刻遲疑,直接抓住了滾到腳邊的謝超河,迫不及待的拖著謝超河的一條胳膊往遠處飄蕩而去。
聽著謝超河越發低微遙遠的呼救聲,陸念只覺心裡的鬱氣都減少了幾分。
他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旁邊的季修楊,見季修楊正用一種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他裝作沒看到,偏頭移開了視線。
「多謝仙師。」柳蔚青虔誠叩首,對著陸念又拜了一拜。
陸念把她扶起來,送她回了香山仙居,做了簡單的告別後,就出了宅邸大門,打算返回客棧。
剛走出香山仙居門口,季修楊就出聲了,他對走在前面的陸念道:「你戾氣太重了。」
陸念停下了腳步,從方才他把謝超河踢出門外,放任柳蔚然把人抓走時,季修楊探詢的目光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他裝作不知道,一路上都在有意迴避著季修楊的視線。
現在四下無人,季修楊終於按捺不住,要對他說教了。
他轉身,回頭去看季修楊,安靜的等著聽接下來的話。
季修楊道:「他是活人,你不該染了殺業,把他推給一隻惡鬼。」
陸念冷笑:「那我該怎麼做,放過他,讓他繼續作惡嗎?」
「俗世之事,報官便可,你不該這麼衝動。」
陸念眸光幽深,那樣一個殺人惡魔,只要站在他眼前,就會勾起他心裡的恨意,讓他想起家人死去時的場景。
對付那種沒有人性的滅門暴徒,就是要讓他們在驚懼痛苦中受盡折磨的死去,唯有那樣,才能消減活下來的人心裡的恨意,報官只會讓他們痛快的死去,那不是他的本心。
他現在沒有能力為自己的家人報仇,卻可以幫別人報仇,他做的一切都是出自本心,不是一時衝動。
他張口,想對季修楊解釋些什麼,卻又覺沒有必要,季修楊這樣冷心冷情的人不會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於是他漠然道:「對,很重。」
「什麼?」季修楊不解。
陸念面無表情道:「我戾氣很重。」
季修楊愕然,他只是不想陸念做事這麼衝動莽撞,出於好心想提個意見而已,不想陸念竟這般執拗,一句都說不得。
昨晚的事讓他和陸念鬧得很僵,他不想讓這本就破裂的關係變的更難堪,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陸念對他的話充耳不聞,轉身便走了。
季修楊站在原地,有片刻愣神,隨後,他跟在陸念身後也進了客棧。
陸念跟掌柜要了好酒好菜,在房中獨自飲酒。
沒了季修楊的存在,他覺得自在了許多,情緒放鬆下來,細品著美酒。
酒過三巡,醉意上頭,他躺在床上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陸念起身,敲響了季修楊的房門,還未等季修楊開門,他便在門外道:「師叔祖,我們該啟程了。」
此間事了,他們該回宗門了。
季修楊從房門裡出來時,陸念已經到了樓下,正在櫃檯前跟客棧掌柜說著退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