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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獸獨行,俠者孤身。楚遙才是眾人眼中的「俠」,而他,不過是個陪襯。
一切都是因為楚遙!
因為楚遙在,所以師父才看不到他,連遺言也不許他聽,門中的秘籍更是被楚遙盡數搶走!
他不甘心,即便賠上十二樓數十年培養出的精英,他也想斬斷這頓前塵過往。
可天不見憐,總是在關於楚遙的事情上給他一道又一道的絆子。
兩刻鐘,山上的火已經吞噬山頂。一座空雲山被燒了半座,矗立面前,枯枝巨木摧拉崩塌之聲一直未斷,在深夜中顯得極為詭異。搜尋的弟子大多無功而返,北辰幫的弟子能審的都審了,殘肢遍地,卻依舊沒有任何音訊。
直到盧拾從邊上的山上下來,告訴柳無眠,九霜叛了。
柳無眠聞言頓了片刻後突然仰天大笑,可笑啊,太可笑了!
竟連門中弟子都情願幫著楚遙這個外人,九霜!九霜!一個九霜,偌大十二樓中又不知道有多少個九霜!
數月的尋找,失敗,又尋找,柳無眠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
他看著剩下的半座空雲山,眸中的光越來越亮,甚至亮得有些瘋狂。連盧拾都發覺他周身煞氣,忍不住想要後退的時候,柳無眠突然抓住盧拾的手腕,沉聲吩咐:「下殺令,十二樓兩條商道,十萬白銀買了楚遙的命,生死不論。」
明月十二樓,創建以來只下過兩回殺令。一次是多年前追殺莫問期,這是第二回。
殺令一出,便是要調動整個江湖,十二樓在生死買賣上已是翹楚,從未有假手於人之時。兩條商道更是能抵上杭州兩年的賦稅,再加十萬白銀,便是想買下整個北辰幫都差不多夠了。盧拾的手腕被滾燙的鐵鉗鉗住一般,竟分毫動彈不得,直到他開口答是,柳無眠才鬆手。伸手從自己的腰間解下樓主令牌,要盧拾去安排殺令的下達。
「樓主,那空雲山這邊?」盧拾接了令牌,看著山頂微微蹙眉。
柳無眠早已將藏在京郊的眼線暗衛通通調派過來,但城中還有一部分人手,柳無眠道:「全部調過來搜尋,不管生死,每一個人都要對得上。」
北辰幫趁亂反咬是意料之外,但楚遙到底有沒有逃出來如今未有定論。
搜山在所難免,周圍的搜尋也必然是少不了的,何況還出了一個九霜。十二樓對待叛徒從不手軟,樓主此舉是想將潛藏在樓中的楚遙的眼線全部揪出來。
盧拾領命離開的路上遇到了黃鐘和南呂,兩人是從西面逃下來的,皆是一身狼狽。
盧拾將殺令的事告知,兩人都是一驚,隨後卻又齊齊舒展眉頭長長地嘆氣。因著盧拾是第一個逃下來報信的,且柳無眠又將殺令這種事情交給他來做,黃鐘和南呂覺得他應當可信便將山上處置九霜的事告訴了他。
黃鐘道:「原本只是疑心,但山上她的行為顯然不對,我便做主了結了。」
南呂知道內情,但動手的是黃鐘和葉千秋,他只是暗中報了位置。
能知道這件事情,盧拾也知道眼前兩人算是認可了他並非內奸,匆匆和二人告別之後便騎馬趕往城內。看著他的身影消失也夜幕之中,黃鐘忍不住問南呂:「他向來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你何必多此一舉還試探他?」
南呂收回視線,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你看人的眼光差,越是這樣的性子,越有可能是裝出來的,九霜已經是個例子了。」
這話沒有錯,在被南呂懷疑之前,黃鐘確實從未想過內鬼會是九霜。
「那······江闊呢?」黃鐘問。
論起不打眼,江闊不在九霜之下。
南呂搖搖頭,不知是沒有定論還是不懷疑他,正欲開口,一個弟子跑過來找他們說是樓主一時氣急走火入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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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的情形江闊一概不知。
但他身上現下背著九霜的遺物,那截木頭揣在衣襟里像是一截燒紅的火炭,燙人。
莫師兄,江闊不知道九霜是從哪裡知道的他認識莫問期,是今日在門外又或者更早,甚至說不準是莫問期告訴她的。這一切的答案此時都是未知,就如同推他入洞的人,今日設局的人,通通都是謎團。
估摸著時間,盧拾應當已經到山下了。
別的不說,黃鐘和南呂這般隱秘地行事必然是已經開始猜疑其他人。這種狀況下,儘早下山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江闊此時進退維谷,懷裡這截遺物此時成了丟不出去的燙手山芋。
江闊並不知道山上蟄伏著哪幾波人馬,但時間越來越緊張。
他摸索著下山,儘量往有人跡又偏僻的地方去,不知為何,他覺得若是莫問期在山上應該就會選這樣的地方藏身。那個人,最會的就是渾水摸魚這樣的招數,若是他們師徒未曾碰面,莫問期應當不會隨便晃到十二樓或者北辰幫眼前去。在空雲山邊上的這座山上看戲,再適合不過了。
繞過幾顆巨樹,又過了兩個山洞,都是一場空。
江闊一邊找一邊在心裡編謊話,下山遲了總要有個由頭,樓里的那幾個人慣常好纏磨小事的。
這座山上人跡不少,天太黑瞧不出新舊,斷枝濕泥攪和在一起連個像樣的腳印都找不出來。但是莫名的山洞不少,有的應當是農民或獵戶挖出來躲避風雨的,大多則是野獸棄之不顧的舊洞穴。江闊找到第三個洞的時候心已經漸漸沉了下去,想著大不了就揣著木頭下山,真被翻出來了便是那對師徒運氣不好。他的說辭自然是可以找到的,只是,九霜賠上命的這條消息傳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