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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產業曾被鍾雲笑過,別人都是置些花樓茶館,食肆酒鋪,都是些賺錢又人來人往的產業。偏生江闊弄些客棧布莊,不怎麼賺錢還費人手。不過他也只四處產業,兩個客棧在金陵和蘇州,兩個布莊在京城和杭州。江闊自己又不管帳,都是交給別人打理,頂多一年去個一二次,支取銀子也是極少的。
金陵這個客棧掌柜算是江闊父親的舊仆,姓齊,江闊自小喚他齊叔。齊叔孤苦一生也沒成家,只是撿了個流民做了兒子,客棧里還有一個做飯的廚娘和她的兒子在外面跑堂招呼。
他帶著阿七去認門的時候,齊叔還以為看錯了人。
江闊又瘦了,樓里日日風餐露宿的,人也糙了不少。最讓人吃驚的是江闊還帶了人回來,瞧著並非十二樓的人,也不是什麼緊要眼線,卻是個老實的小樵夫。
「他叫阿七,住在城外,是個樵夫。往後若是我不在,勞煩齊叔照看,不必去找,他自己會來。」
齊叔仔細打量了半晌也沒看出來這小樵夫有什麼特別的,但江闊發話了,他自然是應承的:「老齊記下了,少主。」
聽到這般稱呼,江闊難得露出些不自在來,阿七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從懷裡掏出一塊糖遞給他。江闊笑了一下,張嘴銜了,阿七在一旁笑得很是乖巧。齊叔在一旁看著他倆,心裡似乎明白了些,衝著躲在帘子後面的兩個小子遞眼色,讓他們安分些待著。
若是這樣,那自然是要照顧的。
十二樓找個護衛找了快兩個月,不知是真的找不到,還是崔斂肯花錢。那日之後,崔斂倒不曾玩過相同的把戲,連著那個小倌兒也再沒來過府上。只是他瞧江闊的眼神越發露骨,恨不得將人天天拴在褲腰帶上。因著他這般行事,江闊能出來的機會變得更少,呆在金陵一個多月,他和阿七也只見過三回罷了。
前日,崔斂不知又發什麼瘋,將府上頂好的狐裘都拿來給江闊做了毯子披風,圍脖袖筒。江闊進門便看見一堆精緻皮貨物件,身後熟悉的氣息襲來,江闊一個閃身躲入屋中。崔斂抱了個空,也不惱,走進門來一樣樣地給江闊介紹。
「東北的白虎皮,做成毯子最是暖和。」
「你穿的單薄,這狐裘做內襯的襖子輕軟保暖,冬日只穿這個就不冷。」
「還有這個,我親自畫的圖紙,按照你手掌尺寸做的······」
這些日子明里暗裡的圍追堵截,調戲捉弄已經太過尋常。起初江闊還會躲一躲,找些藉口,但現下已經有些煩了。崔斂這廝雖是個貴公子卻慣會耍賴撒潑這一套的,日日挖空心思纏著江闊,比玩硬的更煩人。
「崔大人何必費那麼多心思在我身上?」江闊從一堆皮貨中扒拉出一張空凳子坐下,話還算客氣,語氣卻不甚愉悅。
崔斂一愣,沒想到江闊往常躲來躲去的,今日怎麼突然願意坐下跟他說話。他心裡一喜,將手上的皮貨拋在一旁,毫不在意儀態地往桌上一趴,正好對著江闊那邊。
「我喜歡你啊!」
江闊嘆了一口氣,他就不該指望崔斂還能跟他好好說話。
崔斂向前挪了挪,仰著腦袋繼續:「你不信?我這些日子這樣討好你,你不曾感受到我喜歡你嗎?」
在他面前給他演活春宮,晚間纏著不讓走,喝酒後將他堵在牆角。如果這些也叫喜歡的話,那麼春宵閣里的那些客人可真是愛慘了閣中的姑娘們。江闊也只是不想再日日被騷擾,方才腦袋一熱才挑起話頭的,是他忘了崔斂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瘋子,瘋子是沒法好好說話的。
江闊正打算起身送客,崔斂突然將自己的臉埋進皮貨里,悶聲問道:「江闊,你是不是不知道什麼叫喜歡?」
江闊一愣,沒想到他會突然問出這麼一句話。
崔斂沒等到回答,倒是等到了京城來的消息。崔丞相奉皇上之命巡查江南稅務,兩日後便到金陵,算起來正好是小年那日,盤桓兩日便會回京城過年。崔斂是第一年外放,又帶著妻兒,府中老夫人想念的緊自然是要一道回京過年的。
接到這消息後,崔斂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怎麼把江闊也一併帶回去。
但是傳信的家僕還有同行的人,江闊認得,是南呂的弟子。
「奉師父命,傳令十二樓二階弟子江闊。」江闊看過令文後長吁一口氣,心裡頓時愜意不少。
崔斂的護衛已經選好,且南呂因丞相大人巡查正在奉命貼身保護。他帶來令文順道許了江闊十日的假,不必跟著崔斂一家回京城。這假來得突然但也很合十二樓的規矩,之前劉府滅門一事丞相曾派人截殺,雖說買家都是丞相,但截殺江闊派出的人是崔丞相的殺手。若是江闊跟著回了京城,一路上萬一他起個異心想要刺殺丞相,那十二樓的招牌便算是砸碎了。
如今,護衛也有了,南呂又在丞相身邊,他便被放了假。
不過,比起放他出去,直接調回十二樓不是更順理成章嗎?
丞相到達金陵後,江闊從南呂處得知了原由。又是崔斂鬧的,找到護衛一事崔斂早些時日便從家書中得知,但他偏只要江闊。不知他使了什麼招數,丞相大人也應了,但在兒子開心和老子性命中,相爺還是選了後者。所以,在過年的這段日子裡江闊被留在金陵,但年後等到崔斂回來,江闊還是要盡職盡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