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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以為他不想說,推開他就要下床,卻不想莫問期突然問他:「哥哥,你從前見過別人成親嗎?」
江闊不知他為何提起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
「三書六禮,三媒六聘,迎親的隊伍排得老長,接了新娘還要拜天地。」莫問期掰著手指細數那些繁文縟節,回憶著成親的光景,「那時候我不懂,反正我無父無母,也沒想過成親,只覺得這些事情只是做給外人看的。」
「可人總是不能免俗,我有了心上人,卻也想和心上人一步步走那些繁文縟節。叫人們都知道,我們互許終身,約定白首。」
江闊沒想到他給的答案會這樣長,雖稚氣卻動人。
「哥哥,別的都還好,但起碼洞房前,我想和你拜天地,見父母。」
江闊反駁他:「你明明見過我父母。」
莫問期:「那不算,那時他們不知你我的心意,不做數。」
好像是這樣,江闊笑了笑,認同他的說法:「那回去再拜一次。」
「好。」
江闊覺得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夏夜,那夜的月光,還有耳邊的喃喃細語。
到蘇州的第一日,買了香火紙錢,江闊便帶著莫問期回去拜天地。還是島上的幾處墳塋,闊別重逢卻換了心腸,江闊跪的筆直,極為鄭重地向父母稟告:「父親,母親,孩兒今日是回來成親。」
「這是莫問期,我給二老帶回來的人。說起來有些淵源,他的師父是楚遙,父親的舊友。我們結識於江湖,如今互許終身,相約白首。孩兒帶他來給你們磕頭,往後他便也是我江家的人了。」
莫問期愣住了,這不是他印象里的成親,但依舊叫他心旌搖曳,口不能言。
江闊拉著他一起跪下,輕笑了一聲,催促:「磕頭,你該改口了。」
莫問期依言跪下,學著江闊的樣子衝著墓碑端端正正地拜了拜:「······父親,母親,我······我一定對江闊好。」
能言善道的莫問期此生第一次成親,極難得的紅了臉,對著墓碑連一句話都說不利索。
兩人回身拜了天地,衝著墓碑拜了高堂,最後又轉過來面對著彼此,四目相對,深深拜了下去。
江闊笑了笑起身後將他也扶起來,仔仔細細地將他衣裳上的塵土拍去,語氣尋常:「往後,我也陪著你,一直陪著。」
這話是在回答那日,莫問期自記事之後極少落淚,便是做「阿七」的時候也都是騙人的。可現下江闊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叫他紅了眼眶,只覺得眼角就要盛不下湧出來的淚,一眨眼便成了衣上一道水痕。
江闊:「怎麼還哭了呢?」
莫問期抬手抹了一把臉:「我高興。」
江闊笑而不語,不知從哪裡翻找出一截紅繩:「聽聞成親之夜都是要結髮的,我想著不如就此時一併做了,埋在這裡,就當是我們在父母面前盡了孝道吧。」
「好。」
匕首削下兩縷頭髮,江闊仔仔細細地將頭髮系好,挑了個地方挖坑埋了。
這禮數大約前所未有,但他們都沒在意。
兩個人從前都是飄來盪去的人,沒個安定,往後便不再是這樣。拜了天地高堂,成了家,往後便有彼此做依靠。江闊知道,莫問期想要的並不是什麼凡俗禮節,不過是一份安心。叛出十二樓也好,生死共擔也好,總要有個名號才能將懸著的心徹底放下,名正言順。
離了島,兩人回到蘇州老宅。
一個多月無人打理,屋子裡只能勉強住人。說來也是好笑,兩人在街上什麼吃食都沒買,只管想著拜堂成親。真的拜過天地在回到這裡,屋子裡卻是半分成親的熱鬧氣氛都沒有,冷冷清清的。
江闊對這樣的新婚夜有些抱歉,提議道:「不如去找家客棧吧,這裡什麼都沒有。」
莫問期卻搖搖頭,起身不知從哪個角落裡翻找出一對沒用過的紅蠟燭,用火摺子點了,立在桌上。
「無妨,有你就夠了。」
紅燭帳暖,洞房花燭。
莫問期低頭吻他,用盡畢生的溫柔和耐心:「江闊,我愛你。」
第36章 聞亂
經此一遭,江闊實實在在地明白為何江湖人都說莫問期難纏,是個殺星。
從前,以退為進,裝痴賣乖的是他,如今不眠不休,狠命磨人的也是他。等江闊脫身的時候,外間樹上的鳥雀已經鬧了起來。
整整一夜過去了。
「嘶——」起身時,忍不住抽氣,腰上和腿間實在是酸疼得厲害,連手腕都是軟的,沒力氣。
紅燭燃盡,桌上只剩下兩灘燭淚。
江闊實在沒有力氣動彈,靠在床頭,掀了床幔看屋子裡的情形。好在莫問期還給他留了些臉面,昨夜荒唐後留下的痕跡都清理乾淨了,地上和榻邊還有些水漬,床上的被褥也換過了。
說是洞房花燭,到後半夜,莫問期卻發了狠,不管不顧的樣子著實嚇到了他。扣著腰身就是不讓他走,說什麼求什麼都只當耳旁風。罵他,只當沒聽見,罵狠了又悉數被堵回嘴裡。
睡著後,模糊有感覺到他在幫他清理身子,但江闊太累了,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外間不知是什麼時辰,江闊半夢半醒地靠著,直到莫問期推門進來才醒過神來。昨夜野獸一般的人,此時衣冠楚楚,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拿著包裹,進來時小心翼翼唯恐吵醒了床上的人。他輕手輕腳地放下東西食盒,過來掀開床幔,卻見江闊半蓋著被子斜靠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