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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呂突然反應過來——他要死了,是他的師父要殺他。
他做錯了嗎?他不知道。
他張了張口,最後只喑啞地喊出了一聲:「師父······」
第51章 歸宿
柳無眠死了。
死在他一直想回到的莫邪山,葬在他仰望一生又背棄了一生的師父身側,成為小小一方石碑。
楚遙陪著他直到閉眼,無人敢去打擾,楚遙將他葬好後借了無名劍在墓碑上刻下柳無眠的名字。這到底算不算完成了他師父的遺命,楚遙不知道,但柳無眠最終是笑著走的。
「師兄啊,我叫你費心了……」
一生走到頭,從第一聲師兄到最後一聲,楚遙也不知道柳無眠算不算變回當初的師弟。但不管算不算,人死燈滅,盡數成灰。他們這半輩子師兄弟做下來,他也說不清最後是怨更多還是什麼別的更多。
江闊沒上凌旭峰,盧拾和鍾雲準備下山,在與他告別。
在柳無眠突然出手用袖中劍重傷南呂之後,眾人將大半心思放在柳無眠那邊,等他們發現時,原本倒地不起的南呂已沒了蹤跡。莫邪山並無下山的路,繩梯也不曾搭好,盧拾望著崖邊的血跡,心中有了定論。
南呂應當是自己跳下去的,已然必死,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眾人不得而知。
只剩下鍾雲還在唏噓:「多傻,執念至此,最後還是一死。」
江湖路走到頭,最後一段總歸是黃泉路的。但如柳無眠和南呂這對師徒一般的,在外人看來終究是不值得的。
江闊不懂,也不知該說什麼,最後扯了句無關緊要的:「你們到底下說不準還能找到樓主令。」
盧拾笑了:「你以為我之前的話只是蒙南呂的?」
雖然只是物件,但總能省去些麻煩。
盧拾在南呂死後已許諾那些跟著南呂的那些弟子,這些時日皆是樓中內動,大家各懷心事也屬常理。南呂既死,他日掌權他也會對此事既往不咎。盧拾和南呂不同,為人正直,說得出便做得到,且如今南呂已死形勢明朗。這些山上的弟子們也不是傻子,自然還是懂得識時務的。
於是,不出一個時辰,原本還針鋒相對處處戒備的兩波人已經合力將下山的繩梯搭建起來。
「江闊,我不是南呂。明月十二樓將不復從前,我會盡力讓它變得清明。」
「盧師兄,我信你。」
作別盧拾和鍾雲後,江闊和莫問期在莫邪山上住了幾日。
剛葬了柳無眠,楚遙要在洞中靜坐三日,算是送他那倒霉師弟最後一程。
莫問期見江闊一直看著崖邊的血跡,坐到他身邊,遞上一碗茶:「在想南呂還是柳無眠?」
江闊接了茶:「都有。」
莫問期不樂意了,靠得更近,肩膀緊挨在一起:「想他們做什麼?」
江闊喝了一口茶,平靜道:「也是在想我。要是當時在金陵沒有遇到你,後來沒有遇到楚師父,或許我的下場也和南呂一樣。」
他神情太過平靜,平靜到讓莫問期有些後怕。
莫問期:「你也想過同歸於盡嗎?」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在明月十二樓的十年,撐著江闊的就是報仇,可如日中天的十二樓樓主,哪裡是他能輕易殺死的。
「沒錯,我也曾想過,最好的打算大概就是玉石俱焚。柳無眠身邊高手如雲,我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如願。」江闊摩挲著粗糙的碗邊,回想當時。獨行太久,他沒學會給自己留後路。可偏偏,在他獨自對著冷月推演計劃的時候,有不知死活的個小樵夫敲響了劉府的後門。
這段心事,莫問期並不知道。
「怎麼從前不說?」
洞裡寂靜一片,莫問期隔著火光和夜色,細細地用極盡溫柔的眼睛看著他。莫問期想抱他,最後卻只是伸手勾住他的手指。
江闊放下碗,牽起他的手:「都過去了,如今沒事了。」
紅色解藥一丸一丸吃下,三天,正好也是楚遙也出關的日子。師徒許久不見,一時卻不知從何說起。
最後,還是江闊打破僵局:「楚師父要和我們一起出海嗎?」
楚遙遙望山下碧波蒼茫的海,又回頭看向凌旭峰後幾處孤墳,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不去了,江湖事已了,已經不是老傢伙的天下了。」
莫問期面上微動,卻沒有出聲勸說,他了解自己的師父。
江闊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溫和道:「既然楚師父心意已決,我們做晚輩的不好再說什麼。莫邪山清苦,我們得了空會回來看看,楚師父若有什麼吩咐也可傳信到蘇州。」
楚遙笑了,抱臂上下打量江闊,又看向莫問期:「江鶴聲這兒子可真不錯,不知你這小子走了什麼運,倒被你拐到手了。」
眼見著江闊面上泛紅,莫問期撇了一眼他那動不動就不著四六的師父,使了個眼色。
楚遙見好就收:「徒弟媳婦,我知道了。我這徒弟若是往後叫你不高興了,你就用你江家家法懲治,師父許的。」
他這樣說,江闊更不好意思,只低著頭含混了一聲「嗯」。
次日清晨,二人到師祖墓前拜了拜,又和楚遙辭行。
盧拾他們留下了繩梯也留下了一艘小船,船上有糧食和水,不過船夫早跟著他們都走了,所以得自己划船。
半死生之毒已解,苦活累活自然是莫問期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