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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問期笑了:「我這不叫無賴,我這叫恃——寵——而——驕——」
江闊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上手在他腰間擰了一把,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不多時,食水送上,之前在火堆邊上待著的南呂也回來了。隔著一道車簾,南呂大致交代著到達杭州的路線,原來是打算從渡口上船出海。
「師祖從前是隱居海外的高人,尋香雀已確定渡口的位置,明日到了渡口,便能從船夫那裡知道出海的路線了。」南呂語氣沒什麼起伏,似乎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
莫問期道:「我記得的事不多,你別白費功夫就行。」
南呂笑道:「莫師兄的用處自然還在後面,別的無需擔憂。」
那已是許多年前的事情,莫問期當時也不過是個孩子,出海的時候還全程被蒙著眼睛。海上方向難尋,他並不清楚師祖的地盤到底是海上的那座小島。明月樓訓死士的那些莫問期也都學過,不說別的,大致方位還是知道的。此時藏著掖著也不算新鮮事兒,到了海上便是另外一番道理。
但這樣的道理南呂也清楚,所以他費盡心機要莫問期同行,要的並非出海路線,而是上山之後那些他一無所知的機關和路徑。師祖不是常人,那座山上不知藏著多少讓人有去無回的東西。
抵達渡口,南呂的人已經備好出海的船隻和食水,為首的人是個生面孔,但瞧著對南呂極為恭敬。他手上提著一個精巧的鳥籠,那裡面是一隻雪白的鳥兒——尋香雀。
自東南香料生意興起後,明月十二樓開始豢養一種能辨別香料品質的鳥兒,便是尋香雀。尋香雀用的是西南大山裡的鳥兒,自破殼便有專人餵養訓練,待到斂成,便是比狗還要靈光的「香師」。這種雀鳥一隻便是百金之價,十二樓在照料生意之外也會用來尋人。柳無眠的臥室內常年燃著一種特製的香料,用以安神,餘味幽微,人聞不出來,但是尋香雀可以。
即便他們換了衣裳,但樓主令是貼身的物件,早已浸染了香味,尋香雀能循著氣味尋找。
尋香雀找到的是一艘普通的漁船,不大,就是尋常東海漁夫出海打漁的那種。漁夫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被十二樓的人攥著衣領瑟瑟發抖。
「問清楚了?」南呂下了馬車,走到那漁夫身邊。
為首的人抱拳答:「是,時間對得上,兩個男人給他錢搭了一程船,尋香雀也在船上找到了氣味。」
南呂隨手抽出一柄長刀,刀尖挑起那漁夫的下巴:「說說看,那兩人長什麼模樣。」
漁夫如同待在羊羔,身子抖得不成樣子,脖子和腦袋卻一分也不敢動。喉頭抵著刀尖,齒關吱呀作響,額頭上更是冷汗不斷。南呂等得不耐煩,手中的刀尖又前探了兩分,那漁夫嚇得差點哭出來。
半晌才哆嗦道:「像······像是兄弟倆······一個又高又瘦,一個······一個帶著帷帽······腦子好似有些毛病······」
南呂冷聲問他:「戴著帷帽的那人多高?」
漁夫眼珠轉著看了一圈,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一個人道:「差不多······差不多那麼高。」
似乎都對得上,高瘦的和戴帷帽的,又是出海,尋香雀也嗅到了氣味。
脖頸處的刀尖挪開幾分,漁夫終於得以喘息,背上的衣裳早就被冷汗濕透。到底是跑碼頭的,多少有些見識,他心知這些人只是尋人,想必後面還有用的到他的地方。此時既然不要他的命,那說不準還能用他知道的消息換點銀錢。
心念一定,他壯著膽子向前挪了兩步:「公子要找的人在出海後不久就下了船,估摸著是回老家,我聽著他的口音像是那邊的人。」
口音?
南呂聞言眉間頓時皺在一起,再次提刀落在那漁夫的肩頭,力道過大,一時見了血。
漁夫痛呼一聲,又被南呂陡然變化的情緒嚇到,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整個人蝦米一般蜷縮起來一動不敢動。
「誰的口音?」
漁夫被這寒冰一般的語氣震住,嚅嚅道:「······戴帷帽的那個。」
原本十拿九穩的事陡生波瀾,南呂的眼神自漁夫說完這句話之後變得冰冷而瘋狂,刀鋒一側,眼看著那漁夫就要人頭落地。車駕方向中打出一枚梅花鏢,打斷了南呂的動作。
江闊半掀車簾,看著南呂頗為氣急敗壞的模樣,露出這些日子的第一個微笑:「你殺了他也無用。」
「沒錯,何必傷及無辜呢?」遠遠的一隊車馬款款而來,盧拾騎在馬上高聲附和。鍾雲坐在車裡,掀開帘子的指尖正立著一隻雪白的雀鳥,正是尋香雀。
勒馬停車,盧拾居高臨下地看著南呂:「既然是出海尋找樓主,我等身為十二樓弟子怎麼能不出力呢?代樓主,合該你我同行的。」
總算是趕到了。
鍾雲和江闊遙遙相對,點了個頭。莫問期靠在車上,看著不遠處的這齣戲,勾著江闊的手指輕笑了一聲:「哥哥,你越來越壞了。」
論算計人,南呂確實是各中高手,但江闊又哪裡是坐以待斃的性子。他們確實奈何不了半死生,但南呂想要出海尋人,最終不過是為了拿到樓主令獨吞明月十二樓。你不仁我不義,江闊在半死生毒發的那一夜便拜託崔斂往杭州去信。
十二樓勢力盤根錯節,南呂又是有備而來,自然是千防萬防。江闊和莫問期一路上都有人緊密監視,但崔斂不同,他是丞相府二公子金陵父母官,他想要往杭州去一封信,即便是十二樓也無法嚴防死守。這信在路上走了幾日,繞過不計其數的關卡,總算在他們到達渡口前送到鍾雲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