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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闊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莫問期手上翻動著衣服,神神秘秘道:「濕衣裳穿久了會受寒,對你身子不好。」
江闊:「我問的是這個嗎?」
莫問期眨眨眼,滿臉無辜:「就是為了這個呀,沒別的。」
罷了,這人從來不按常理出牌,便是存心要戲耍南呂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洞中只有那裂縫一個出氣口,只是實在潮濕,饒是帶進來的木柴裹了多少油紙牛皮,燒起來仍是有煙的。青煙裊裊,升騰之上,從那巨大縫隙中不斷湧出去。江闊看著那些煙發了會兒呆,似乎想到了什麼,添柴的時候將木棍扔在地衣上滾了幾圈才丟進火里。他這點小動作自然被莫問期盡收眼中,二人相對無言,彼此卻都心知肚明。
依莫問期的話烤乾衣裳,南呂又開始催著上路。
都是十二樓的弟子,尋常飛檐走壁慣的,只是頭上的天險裂縫中到底有什麼古怪誰都不知道,大家不免有些緊張。莫問期是其中最淡然的一個,他招呼兩個身形高大的人過來當肉墊,自己左右看了看距離。
「話說在前頭,待會兒上去,別碰凸出的石塊,別叫蟲子落在皮肉上。」
撂下兩句話,莫問期一個猛衝,飛升踩著兩個肉墊的肩頭再一躍就到了那天險口。他一手攀著一處凹進去的石隙,借力撐著自己的身子,再一躍,人已經鑽進那天險縫隙中。
片刻後,他喊了一聲江闊的名字。
底下肉墊還在,江闊依樣畫葫蘆,飛身鑽入縫隙中。
南呂緊隨其後,盧拾和鍾雲也跟著進去,後面的人一個墊一個跟上。
進入縫隙中,南呂才知道剛才莫問期非要點火還有備的用途。這縫中常年陰冷,竟然生了不少毒蟲,瞧著不過蜜蜂大小,但渾身烏黑卻有一雙金色的翅膀。方才點火的煙將這些蟲子熏跑不少,只留下極少的還留在縫隙凹陷處。一名弟子剛進縫隙時沒有留意沾了這蟲子的汁液,整條手臂都泛起黑氣,痛癢難忍摔了下去。
「小心些,別被沾上!」南呂一邊跟著向前,一邊吩咐後面的人。
「是!」
隔著盧拾和鍾雲耍威風,到底還是有些不痛快,別的不說,方才摔下去的是他的人。而盧拾那邊的那群小子卻很聽莫問期的話,莫說是那些毒蟲,連落腳的步子都是緊跟前頭的。
爬了一會兒,縫隙逐漸變得平緩,在這山中宛如一道懸空棧道。
中途停下來休息,這地方不怎麼通氣,所以一路上只有走在最前面的莫問期點著火摺子,後面的人都是摸黑跟上。此處平緩,抬頭還能看到隱約的光亮,應當是有通向地面的洞。南呂和盧拾也都亮起火摺子,打量著天險縫隙里的狀況。
這種地方,一半靠人為一半是造化。
那些毒蟲和這極隱秘的路就是那造化,但是人為在哪裡卻還不得見。
盧拾打量了一下那些凸起的石塊,瞧著像是草木根莖和土塊混雜著的,捏著比石頭軟一些。輕易動了恐怕會將那上面的土塊引落,若是狠了說不準會帶下更多泥石,至於別的卻瞧不出什麼來。
莫問期見他在看那裡,好心出聲提醒:「盧師兄,那些根若是拽斷了,也是有毒的。」
盧拾馬上放開了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幾下。後面一樣好奇打量的也瞬時撒手,瞧著那些凸起石塊的神情越發吃驚。明月十二樓的弟子都見過不少市面,暗器機關大多有所耳聞,自覺還是有些見識的。但這一路走來,除去這天險確實奇異,別的卻沒看出什麼特別之處,甚至連屍首也沒見過一具。
不少人走到這裡已經開始懷疑莫問期不過是虛張聲勢,其中自然也包括南呂。
他沒開口不過是因為盧拾剛好做了他想做的事,而莫問期也開口解了惑。若真如莫問期所說,這天險縫隙中又是毒蟲又是毒枝,外人即便是找了進來也必然無法上山。這些機關根本沒有讓人懷疑的痕跡,宛如一個誘人深入的陷阱,只要踏入,一步錯便會在不知不覺間粉身碎骨,魂消魄散。
大約是這一路上漸漸明白過來這地方的詭異,南呂幾乎是爬一段就要跟他們說兩句話。活像是在盯著水牛犁地的農夫,也像是跟在螳螂後面的黃雀。通道中幽暗異常,江闊仍覺得他那仰視又赤裸裸的視線實在蠢瘋了。偏南呂鍥而不捨,他們二人若是不搭話,他那嘴皮子便總要找些能聊的事兒來說道。不是講江闊在樓中的事兒,便是將莫問期身上的毒,總是什麼不愛聽就講什麼。
專去白事上念經的禿驢都比他招人待見。
南呂和江闊之間隔了半個身位,若說從前江闊只是冷漠的話,此時便是避如蛇蠍。若非這地方實在太過狹窄,只怕江闊情願貼到莫問期身上去,也不想沾上南呂半分衣角。
他扯了扯莫問期的衣角:「還要多久?」
莫問期裝模作樣地想了一會兒,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眾人聽見:「約莫還剩下一半吧。」
這鬼地方,土腥味和奇異的酸味混雜一起,眾人爬行又添上汗味。實在是叫人胃裡翻江倒海,和一幫噁心人的人湊在一起爬噁心人的地方,江闊恨不得像話本里的石猴一樣趕緊蹦出去。
「快走。」這次不用南呂開口催,江闊先忍不了了。
貓腰行過平緩的上坡,通道中的景象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混雜根莖的土石全然不見,此處的裂縫直直向上,仰頭望去只見密密麻麻的通路如蛛網一般橫斜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