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相府正門大開,連崔丞相和崔家大少都在其中,一家人恭恭敬敬地送高僧及佛舍利出門。街道上還有不少貴眷前來相送,出城的一路上崔丞相還派了護衛開路,聲勢頗大。十二樓在京弟子有一半都在崔府附近,黃鐘和南呂坐在必經之路的茶樓廂房之中,盧拾江闊等人已經來到城門口。
盧拾問道:「那兩個僧人身上有沒有功夫?」
江闊搖搖頭,那老僧病癒後也是一臉死氣,多走幾步路仿佛都會散了骨頭架子,至於那個小的,更是個愣頭青的模樣。
盧拾收了話頭,在城門外的茶棚里坐下,顯然是不信這話的。如今的道教佛門敢出來行走江湖的大多會些拳腳,越是聲名在外越是如此,這老僧在京城混得如此風生水起,一點功夫都沒有反倒是奇怪。若說是藏拙,騙得過江闊卻騙不過南呂,只能等碰上再看。那車隊慢悠悠的只怕還要走一會兒,盧拾招手要了一壺茶招呼江闊坐下。
他從前可沒這般好脾氣。
江闊沒有猜人心思的癖好,坐下便坐下了。
許是干坐著沒意思,盧拾突然跟他聊起閒天來:「聽聞你前些時日是在崔丞相家二公子的府上做護衛?」
江闊點點頭。
「怪道那崔二公子不肯放人,」盧拾嘴角勾起壞壞的弧度,竟提起水壺給江闊倒茶,「從前只覺得你這人實在不合群,瞧著又綿軟不像個爺們兒,不曾想你也算有些骨氣。」
「這話怎麼講?」能從盧拾嘴裡聽到這樣實在的話,太難得了。
盧拾一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你不知道?進京前,我曾在樓中見到崔丞相手下的人,說是為崔二公子來買斷你。你知道的,樓中尋常護衛或還用金銀能買,但死士要買斷光靠銀子是不夠的。這種事實在少見,我便多少聽了一耳朵。」
離開金陵前,崔斂曾說可以讓他脫離十二樓,竟是真的。
「我本以為這一趟傳令是白費功夫,不想你竟跟來了,倒是還有些血性骨氣在身上,是我往日小瞧你了。」盧拾舉杯和他撞了一下,江湖中人,結緣解怨不過一碰杯的事。
一壺茶喝完,遠遠的正好看見車隊走來。
盧拾和江闊上馬先行,他們出發的時間是正午,今日最多走到京郊的濟寧寺歇腳。一路上都有人盯著,盧拾和江闊要確保他們的行進路線沒有更改,若是遇上半道劫財生事的還要提前出手解決掉。
今夜,濟寧寺,便能見真章。
許是這僧人的來頭有些大,京郊的匪賊都不敢動心思,一路上除去兩個臨時起意的小毛賊便無人出手過。那兩人在盧拾手下連三招都過不了,自然是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們趕到濟寧寺的時候太陽剛落下不久,入內,樓主已經坐在堂前喝茶。
柳無眠掀了一半眼皮,拖著慵懶的音調問:「到了?」
「是,還有半柱香。」盧拾答。
話畢,柳無眠便帶著黃鐘和南呂到後面去,幾個准二階的弟子上前收拾一番,堂前的一切痕跡被盡數抹去。只留下門外一個穿著破僧衣的掃地僧和門內一個個蹲在一旁擦地的小僧彌。正殿的佛祖金身也早被掏空了,九霜就藏在裡面,江闊和盧拾兩個大男人一時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乾脆繞到殿後躲在了牆外。
不多時,果然見兩個青衣護衛帶著人來探路。
掃地僧宣一句佛號,合掌道一句阿彌陀佛便放他們進門。護衛四下查看了一番才客氣詢問堂中的小沙彌是否可以借宿,小沙彌眨巴著眼睛說師父雲遊在外,可以借宿,但需守佛門規矩。護衛連聲應下,然後去請人上來。依舊是二人抬的步輦,道淨跟在身旁,連帶著方才那兩個共八個護衛,四名僕從。
他們進門時,盧拾一直盯著一個一個地看。
「盧師兄見過楚遙?」
盧拾搖搖頭,壓低聲音道:「除去樓主和黃鐘那幾個,剩下的都沒見過楚遙。我在看他們身上面上是否有易容縮骨的痕跡。」
倒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但江闊不會這些。
道淨扶著老僧去後面的房間歇息,兩個護衛跟過去看門,其餘的待在大殿之內守著佛舍利和行李。掃地僧和小僧彌都是樓中人假扮的,兩人到後面和那老僧見了禮又送了齋飯,前面便空了下來。待到入夜時分,南呂突然現身帶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是老僧這一行人在上山前曾有人離隊再未回來。
江闊心中一驚,隊伍後面跟著的是夷則和蘇青陽,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總之,樓主接到這個消息之後帶著黃鐘匆匆下山去了,山上一切由南呂負責。
已有動作便該一鼓作氣,南呂帶著人悄無聲地靠近大殿。江闊和盧拾在外面接應,盧拾本想做個衝鋒的人此時待在外面不怎麼樂意。直到幾人走入殿內,整個濟寧寺都依舊是靜悄悄的。
瞬息之間,殿內燭火一晃,盧拾猛地起身:「不對!」
江闊緊隨其後,幾步來到殿前,尚未入門便聽到殿中數聲刀劍碰撞之聲。盧拾一隻腳才入殿內脖頸間便橫亘上一把匕首,匕首刺入門框三分,是九霜的匕首。殿中護衛被堆在佛祖腳下,九霜捂著手臂半跪在地上,林鐘與夷則手臂上都有一道劍傷,南呂和蘇青陽好些只是警惕地看著佛祖金身之上。
佛祖拈花而笑,手掌上坐著一個人,他手中的劍豎在身前泛著寒光。燭火昏暗,那人眉眼低垂竟有幾分慈悲的模樣,但就在方才幾息功夫,打趴了一屋子的頂級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