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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亦不甘心吧。
他先前與玄囂交手時,便是試探多,敵意少,以一句“我已是你”表明心跡,之後更是相約了什麼。
“我已是你。”可玄囂又是何許人也?三千年前一劍封鎖魔界的聖人,天尊的得力愛將,叛出九歌后,落得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師尊,你究竟想做什麼?非得要背著宗門、背著天尊、背著我。
“別上看下看了,為師保證不對你用紅顏枯骨。”他心平氣和道。
我這才與他對視,靜靜不發一言。
他莞爾一笑,“該給你換把劍了。”
我點頭,“徒兒欲煉本命劍。”
神兵利器何其難得,多是先代大能遺留的法寶。可那玄雲已經把我搞出了疑心病,只怕再找一把古劍,又和前夫跑了。
“為師知你顧慮,稍後便去信給西陵千劍客,請他先列份劍材單子。可惜為師雖煉化過游龍,卻是依託其脊骨原形,未經范鑄淬火等步驟,不然亦能助你一臂之力。不過想來鑄劍亦非難事,學一學也便會了。”他隨意道。
晏懷冰於幻、劍、陣皆有宗師級造詣,換作旁人恐怕流於駁雜,但他實在天資穎悟,分出一分心思便能精通,“學一學便會”絕非誇口。
他又寬解道:“玄雲失之無妨。此劍鋒銳無匹,確是稀有,然則過剛易折、求全則毀:你的心性更為通達深雋,本就與它並不相配,只是包容它罷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但說得好像不僅僅是劍……
“劍修不可一日無劍,為師明日便開了劍閣,你自去挑把趁手的,先將就一段時日。”
劍閣乃是法天宗的藏寶庫,因他是內定的下任掌門,權限極大,才能說開就開。閣中名劍無數,可在他口中,竟似無一能配得上我的。
我不欲他落人口舌,“徒兒得那玄雲之前,常用一把木劍,如今再找出來也無妨。”
其實對劍修而言,除卻本命劍外,其他的都大差不差,結實就行。江湖劍客尚能不滯於外物,況乎修真者。
初入門時,師尊信手摺一枝桃花與我交手,花香滿衣,何其風流,我卻連一瓣桃花都無法打落。他含笑道:“你勝負欲太重,反而迷了本心。我叫你打落桃花,你心裡便只剩打落桃花這一念頭,看不到我刻意露出的劍招破綻。從此便改用木劍吧,明心見性為止。”
聽我提及木劍,他眼中也有懷念之色,“那木劍原是拿來給你磨練心性的,如今何須委屈自己,你明日自去劍閣便是。”
我謝過了他。
說完這最不要緊的話題,我們再次陷入久久沉默。
我們還牽著手。不論誰先鬆開,都顯得生份,可拖得越久,只會越尷尬。
“決兒有事要問為師麼?”他先打破僵局。
我沉吟一會,搖了搖頭。該有數的我已有數,至於不該我知道的,便是問了,他也會巧妙搪塞。有時候,“知道”並不會改變任何事。
“問點什麼吧。”他緊了緊與我相握的手,微微仰頭看我。
“師尊害過我父母麼?”
“不曾。”
“師尊打算讓我去死麼?”
“絕不。”
“徒兒問完了。”
他略一怔忪,我看著他,認真道:“師尊信我,我也信師尊。”
第六章 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
到得今日,終於滿了整十天。
他昨夜既已酒醒,我沒法再貼身照看,但也未曾就此走開,而是在一牆外的廊下抱劍而坐,留心他房裡動靜,準備稍有異動便衝進去。
拜那本淫書所賜,我已深知套路——他情潮一起,便會天降各路淫賊,走門的、破窗的、下藥的、催眠的、堂食的、打包的、獨行的、結伴的……
管他們作什麼妖,我只將來犯者分成兩類,能被我當場殺掉的,和遲早被我殺掉的。
我雖初入元嬰,但長於劍術,同境界內鬥法無敵,如今法天宗內,除卻師尊,比我能打的只有掌門師祖姜淮、二師伯謝歸止和師姑沈湘。
師姑沒帶把兒,先排除作案嫌疑;掌門師祖卡在化神境已久,壽元將盡,這麼一個白鬍子老頭,連那本淫書也不至於強人所男;二師伯謝歸止卻有重頭戲,他不僅是當今天下步入大乘境的三尊之一的劍尊,而且容貌氣度不凡。
謝歸止孤標冷峻,專心修煉,不問紅塵。在那本《清冷師尊雌墮記》中,他長年對小師弟求之不得,逐漸喪心病狂,終於得手後,不僅將他反覆奸之,還用上了許多凌虐手段,比如拿劍鞘……打住,不要細想。
老實說,我不信。
哪怕那本書里是個適齡雄性都想上我師尊,我對謝師伯也有信心。他就算真的覬覦我師尊,也只會將他當作一味助益修行的爐鼎來採用,絕不會摻雜私情。
那書描寫玄囂、藥王、妖魔鬼怪之流,因我並不認得,便被輕易糊弄了過去;可一旦寫到謝師伯這樣的熟人,我便越讀越覺得……怪怪的,仿佛在看一個冒名頂替的拙劣戲子。
當然最面目全非的,還屬用最多篇幅刻畫的師尊。也多虧如此,我才能加以區別,不至於一見到他就回想起那些不堪情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