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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攏住我的手,助我重新拿穩了劍。他的掌心指尖有層薄繭,觸感是那麼真切。
……是真的!
他輕輕喘息著, “還好趕上了。”
“你怎麼會來?”我凝眸望向他的側顏,仍有些恍惚。他被我在心口釘了鎖魂釘,除非衝破大乘境才能動彈。而大乘境破境,少則數月,多則數年,怎麼會……
“你忘了我的劍意是什麼了麼?”他的臉色蒼白,卻在微笑。
只爭朝夕。
他這劍意,上言長相思,下言恨離別,還真是越急,威力越大。可他究竟是懷著怎樣的大決心,才會只用了一天便突破大乘?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你知道我們正在一本書里麼?一切只是個故事,是關於未來的一種可能性。”
我所說的書並非《清冷師尊雌墮記》,也並非《諸天神帝》,而是此時此刻我作為主角的這篇小說。
“那麼,這次我們將會有一個好結局。”他回首向我笑了笑,明眸璀璨,那麼狂妄,也那麼篤定,彷佛從未把天意放在眼裡。
這傾世一劍,由我們共同揮出,一往無前,劈開過去、現在、未來、無窮個時空。光明流洗,時間傾瀉,捲入遠古洪荒,我們與這天地共同生化,一切都是廣闊無邊,唯有星辰靜靜流淌。我們飛快衰老,又倒退成嬰兒,活著是生,死著是活……
可我不怕,我的眼中只有他,我知曉了他的一切,也就見證了我的命運,因為我們自始自終都纏結在一起。一切法剎那滅,光陰流變不息,所有的傳說,至明至暗,至高至遠,都寫滿我與他的名字。
天魔的眼珠挨個爆裂,猶如被捏爆的葡萄,卻是無聲無息的,隨著連鎖爆炸,威力越來越強,無量數的火星連成一片,炙熱而稠密,最後如一朵最恢宏的煙花般綻放,捲起閃亮星塵,片片飛揚於宇宙深處……
我睜開眼,已在冰原上,他的懷裡,渾身是血,只剩下一口氣,好在命還在。
他有些煩惱地輕嘆道:“怎麼又弄成這個德性啊?”
眼前越來越黑,昏過去前,我竭力抬起頭,只見天高地迥,天柱徹底消散,長夜是那麼遼闊深邃,極光依舊流轉不定,輕柔如紗。
從今往後、再沒什麼能囚困住人類了,道修可以御劍穿越萬丈火海,哪怕肉身苦弱的凡人,亦能藉助各種機械,遨遊宇宙之大。
他落了一吻在我眉心,“好夢,徒兒。”
這人,還真是記仇。我勉強勾了勾嘴角,安心陷入沉眠,知道自己下次再醒來時,一定已在連璧峰上了,春光正好,花開滿山,他就在我身邊。
(完)
第十八章 春節番外 大婚
*
案上的紅箋如翩翩的蝶,一群群飛過晏懷冰的眼前。他最後核對了遍名單,一揮毛筆,那些請柬便化作無數道流光,四散天涯。
至玄門、乘光寺、西陵劍宗,平山書院、醉夢山……
十洲百家千門盡皆受邀,參加我與師尊三月後的婚禮。
他放下筆,召來一縷流水洗硯,起身笑道:“可等得無聊了麼?”
“你知我不會。”
他草擬名單時,我另搬了張椅子,坐在身旁相陪。並非不肯幫忙,只因他心中早有一番籌劃,從容施展出來,若我硬湊上去,反倒添亂。
他攬過我的肩,俯身戳了戳我膝蓋上的灰絨球,“三個月了,該斷奶了。”
“噗!”果果被戳中肚皮,噴出一縷火苗,直衝他的面門而來。他輕笑一聲,那火焰便憑空消失了。“它又要被你寵壞了。”
大戰一結束,我便問師尊討來鳳凰蛋,哪怕重傷昏迷時,也不忘將它貼身孵化。
我怕果果不認我。
好在百日後,禿毛幼雛破殼而出,顫巍巍道:“呢呀……呢呀……娘!”
很難不寵。
第二回帶崽,熟練許多,見它喝奶喝撐了,便將它放在膝蓋上,用指腹輕輕揉撫小肚子,它愜意地翹起兩隻小爪子,圓身子隨我動作而左右滾動,像只咕咕叫的獼猴桃。
為防師尊再戳它,我趕緊將它收回袖中。其實師尊待它亦極好,只是總愛捏來揉去,欺負似的寵愛。
我不給他玩鳥,他也不惱,笑了笑,“我欲誕下腹中這團肉,倒有三成是見你這般疼愛它,料想是個能做好父母的。”
“你也行。”
“若說衣食無憂、傳道授業,我自然無礙。然則源源不竭的愛,實無把握。若是不愛,這麼個弱小生靈,何必來世間受罪呢?”
他聲音和悅,卻隱有黯然之意。想來他從未有過父母,也不知該如何當父母。
我將他摟入懷中,“我陪你一起。”
他眷眷地低下頭,二人相擁許久。時維盛夏,並無暑氣,白雲滿川,風來山間,吹得窗口翠竹沙沙作響,彼此衣上光影分合。
我心裡盤算著下午得去剃一輪竹子,再這麼瘋長下去,書房的光都要被擋盡了。思緒由此漫散,若我們都不在了,這連璧峰恐怕不出幾年便要荒了,人於這天地間,實是無增無減。
“那些喜帖,可漏了你的什麼朋友沒。”他問。
“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