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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他欣然一撫掌,“裴兄只消把它生下來便是。”
我悶聲不響。
他笑盈盈道:“裴兄這也算是懷胎三年,必能生出一段佳話來。”
我緩過神來,鎮定道:“從哪兒生?”
他見我已擺出談正事的架勢,便也不再逗我,“裴兄莫要憂懼,我們只消找到一枚鳳凰蛋,便可誘得它自行離體依附。”
鳳凰蛋何其稀有,人間自是難覓,他想必動用了玄門人脈,才為我弄來一枚。
他煞有其事道:“這枚蛋須得貼身溫養,才能氣息交融,令那妖核歸位。”
我便整天把那顆蛋揣在胸口,也不與人打架了,起坐皆是留心。
九九八十一日後,一隻禿毛丑鳥破殼而出,扯著嗓子管我叫娘。
我久久無言,他在一旁笑得打跌。詭計多端的他之後又教那笨鳥喊他爹。如此這般,我們便有了個孩子。
這雛鳥吞了顆上古鳳皇的妖丹,未來必然神通廣大,必須嚴加看管,免得為害人間。我與它簽訂了靈獸契約,將它攜回宗門。
果果認得法身氣味,一見晏懷冰本尊,張口就脆生生地喊爹。師尊一點也沒有露餡的尷尬,臉不紅心不跳地笑納了這個好大兒,從此留它在連璧峰上做個吉祥物。
“今天怎麼捨得回來了?”我問它。
鳳族長得奇慢,三千年才成年。我與師尊念它還是個寶寶,貪玩些也無所謂,便一向散養它,由得它漫山遍野地跑,只在它腳踝上系一隻小金環,標明是我連璧峰的靈寵,免得它被人捉去燉雞湯。
“嘰嘰嘰嘰……嘰嘰嘰!
果果說,它察覺到天地靈氣正向連璧峰匯聚,所以趕回來看看發生了何事。
它粗胖的小手轉了轉,像只掏蜜罐的熊,越攪越快。
我幫它扎辮子的動作一停,霍然起身。它從我膝蓋上滾落,委屈地啼叫了兩聲。
竟是如此!
難怪無論師尊如何躲藏,一旦發情後,總是會被逮到,原來身上竟自帶這等異象,簡直如一盞指路明燈,生怕別人瞧不見似的。
第七章 得罪了,徒兒這就拔出來……
在此之前,我只知三種情形會引動強烈的天地靈氣波動,一是修真者破境時大量吸納靈氣,二是修真者或妖獸身死之際,逸散大量靈氣,三是洞天福地開啟之時。無論哪種,都將引來他人防備與覬覦。
從未聽說誰發情發出這等動靜的。
……雖然我也從未聽說哪個人發情過。
我心亂如麻,無數想法紛至沓來。
一時間恨道:那本淫書果然有鬼,為何獨對這一節隻字不提;
一時間思索道:多半是他那半身魅靈之血所致。想是用來求偶的,便如麝香一般,遠遠地播散,吸引愛侶,不料最後招來的竟是殺身之禍。
這麼解釋倒也合理,我卻仍覺得哪裡古怪,腦海中迴蕩起一些對話。
先是師尊漫不經心道:“魅靈究竟是什麼?若是妖,我為何能修道;若是靈,靈又是何物?為何天地間只我一族是天地靈氣所化?魔修吸納魔氣,又為何同樣能以我族為爐鼎?”
復聞那鳳皇怨毒道:“天是天,地是地,哪有什麼天地靈氣!只有地氣!你們人族盜取地氣,飛升上界,致使此界地氣日益枯竭,萬族得而誅之!”
靈氣、魔氣、地氣……
零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我有了個驚世駭俗的猜測,後背陡然冒起寒氣,心頭沉沉下墜,連著綺思都被沖淡許多。
我必須抓緊時間。此時靈氣波動尚且細微,只有果果這等天生靈獸才能察覺;可若是再這麼繼續下去,整個宗門都會被驚動。
我又去敲了敲師尊的門,理由懶得編了,只道:“徒兒有要事相稟。”
屋內安靜如死。
他若是懶得敷衍我也便罷了,可我怕他出了什麼不測,已是無法作答。
我抱起果果,命令道:“噴火。”
果果不解地瞧了我一眼,仍然聽話地張大嘴,“嘎———!”它咆哮著向前噴出一團烈焰,直衝門扉而去,被倏然出現的一層天碧色水膜給擋下,便似打在桂花凍上,波浪般彈動。
果果覺得頗為好玩,興奮地張大嘴,第二輪火力蓄勢中。我道:“可以了。”把它放回地上,摸了摸它的腦袋,“一邊玩去。”
他見我用完即扔,惱怒地調轉攻勢,將火球沖我面門射來,我拿劍鞘隨手撣開了。它大失面子,蹬蹬跑遠了。
我將手貼在門上,垂首默然,
這道水膜自是師尊設下的結界。他既深知魅靈一族習性,對發情一事當有準備。
剛才拿果果測試了一下,結界倒也堅固,元嬰以下斷無法破解,便是化神期真人至此,也要鑽研三兩日才能摸出門道。
至於我為什麼不自己上手一試?因為這等銅牆鐵壁,對我竟是全不設防的。
一念至此,仿佛心弦被用力撥動,極是酸軟,竟不知如何才能不辜負這般信任。
我只若尋常地推開門,屋內沒有點燈,本該一片黑暗,但趕上月圓之夜,清暉流照,平添了淒清。
我循著他的喘息聲找到了他。
他蜷縮在床角,被我的舊衣服簇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