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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太痛了!魏八錦整個人因為疼痛蜷成了一團,西王母的神劍從他的頸椎砍下,插進身體裡,一點一點地割他的血肉,那劍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多少年沒有用,竟然那麼鈍,那麼慢,老太太的手一樣哆哆嗦嗦,不肯給人一個痛快!
神劍把他頸椎到腰部的一條肉全部割了下來,然後像去掉蝦線一樣拔他的骨頭,魏八錦的眼前全是黑的,茫茫的一片,連金星都不會冒了。
美貌女子的眼睛紅彤彤的,連一邊站著的三隻被消化液腐蝕禿了的神獸也避開了臉,似乎不忍心看。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把劍終於停下來了,他眼前的黑全部退去,變成了滿世界滿世界的白,他看到了一圈圈的光暈,暗暗地想,這下好了……
師父,可以回來了吧?
陸因循,我為你吃了這麼多苦,你也該回來了吧?
……氣死人了,你回來之後,我要吃一千串冰糖葫蘆……
「藥……」
血泊里的人很慢很慢地擎起一隻胳膊,朝著西王母的方向,顫巍巍地晃了兩下,「給我藥……」
西王母卻沒有作聲,一隻手擎著那根剛撥下來的,鮮血淋漓的骨頭,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魏八錦瞪著她,瞪了很久,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對,他的眼神驟然兇惡了,啞著嗓子喝道:「藥呢?!」
西王母搖了搖頭:「我從未說過要把不死藥給你。」
他眼睛瞪得很圓,像是兩粒黑葡萄,幾乎是不敢置信了,她怎麼會在這件事上和他開玩笑?她是神女啊,怎麼可以在這麼重要的事情上賴帳?
「哦,」西王母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麼,看看那根魔骨,「你的骨頭用來賠我壓壞的花園。」
咯咯的聲音從他的牙齒縫裡咬了出來,肉嗓里發出嘯聲:「我我我!我殺了你——」
他顧不上傷口,猛得翻身,想要變回原形,把眼前的這些人連同這座山全吃了,但他很快發現了不對。
他變不回去!
他竟然變不回去!
魏八錦用了所有的力氣,只能變成一隻小狗大點兒的小獸,跳起來還沒有西王母腳背高,爪子撲騰的樣子也實在滑稽,他氣惱地恢復人形,指甲暴漲,「你耍我……」
他飛撲過去,但還沒來得及靠近,就被西王母一拂袖丟了出去,一直飛到眾帝之台正中央的九頭蛇的石柱上,身體在地上擦出一道長長的血痕,背上的傷口被狠撞,痛得他差點一下子昏過去。
噼里啪啦。
對側的兔子、鳥、狐一齊跳起來,躲他扔過來的泥球,魏八錦如今才不在乎這樣子撒潑好不好看,抓起石頭塊兒泥巴團兒就往他們身上扔,一雙眼睛幾乎能絞出血來,「混蛋!你這個混蛋!」
魏八錦氣得要把西王母生吞活剝,偏偏被教得太好,一句髒話都罵不出來,連謾罵都疲軟無力。從前,偶爾哪一次被師父逗弄得狠了,他也會紅著眼睛紅著臉跳叫著「混蛋」,在這兩個字出口之後,他倒覺得是西王母玷污這兩個字了,又吐口水:「我呸!」
他惡狠狠地咬牙:「……我要殺了你!我要殺光崑崙山上所有的東西,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石頭上長的,土地里埋的,我殺掉這個世上的一切,喘氣的,不喘氣的!你不救蕪荒,我就要這天這地給他陪葬!」
他坐在鮮血堆里,只有小小的一團,無論再怎麼虛張聲勢,都沒有半點兒嚇人的地方,西王母猝然笑了,「那我就先殺了你,下輩子記得多吃點兒核桃,補腦。」
她一揮衣袖,颳起一陣狂風。
第47章
美貌的女人揮了揮手,眼前便降下一條長長的、雲霞製成的帷幕,隨著風聲慢慢浮動。她掩好了門,小步走到了西王母的座前,欲言又止。
「玄女,有話就說。」
九天玄女抿了抿嘴巴,試探著問:「王母,蕪荒的事……我們真的不管了嗎?」
西王母一手撐著太陽穴,作淺眠狀,冷冷道:「那你要我如何,他千年前盜我法器的帳還沒算,現在還要我上趕著幫他不成?」
玄女微蹙眉頭,賠笑:「我的好娘娘,那崑崙鑒不過就是小玩意兒,給孩子玩就玩去,哪至於氣這麼久。」
西王母瞅了一眼,「哼」了一聲,其實她哪裡是氣這個?分明是狠他太軸,太不知輕重,天地讓他降妖除魔,他好好地降妖除魔就是了……何苦為了一個小東西,折騰出什麼山海界來,簡直是作繭自縛,自絕後路。
一陣玲瓏環佩響,玄女又進了一步,她的眼睛微垂著,好像下一秒就要滴眼淚:「您不看蕪荒的面子,好歹看下她的面子,畢竟……」
畢竟這世界上再沒有比他更像女媧的人了。
「你知道蕪荒為什麼要創造山海界嗎?」
玄女愣了愣,思索著西王母意圖,吞吞吐吐道:「他不是說……『眾獸存世已有百代,生息繁衍,不忍朝夕趕盡殺絕』嗎?」
西王母嗤了一聲,想說「放屁」,但又覺得這個詞實在粗俗不雅,有礙視聽。她起身示意玄女跟她一同前往後殿,「你認識他也不是一天兩天,這個理由像是他心裡想的話?你還真的信?你和我過來。」
兩人下了階,轉到了後面的連廊里,地覆白雪,空飄祥雲,玄女看到西王母將她引到了寢殿裡,似有不解:「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