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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樂抹著眼淚,努力地回想:「我們、我們一直沒有講話…昨天晚上,他突然又跟我講話…他說了很多光腦相關的東西,我聽不懂…他還說、還說他家裡都對他很失望…他想做出大事…讓他們自豪…」
姜樂哀求著說:「老師,柳穎他不是叛徒,他那樣做一定有自己的原因。我、我其實是相信他的…您能不能去找找他…?工作課和教學課,我們都不可以缺席,如果缺席…」
「如果缺席,就是在受罰。」賀彩替姜樂補充道,他也對柳穎充滿擔心:「我們…原諒柳穎了,還想今天跟他說的,結果他不見了…」
晏弛深吸一口氣,先安撫住他們兩個:「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找柳穎。你們不要亂走,就在這裡等,好嗎?」
賀彩和姜樂都乖巧地點頭。
晏弛先去找了聞卿,有些焦慮地將事情告訴他。聞卿神色也有些凝重,他們在管教所中尋找柳穎。
直到他們來到了禁閉室的位置。
聞卿是軍雌預備役,敏銳地聞到一絲血腥味,他們顧不上找柳穎,順著氣味來到一扇禁閉的鐵門前。
鐵門並不隔音,他們還是聽見了裡面的問話聲、鞭笞聲和…慘叫聲。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相冊在哪?」
「還不說是吧,你以為我不敢弄死你嗎?」
晏弛和聞卿對視一眼,同時撞向鐵門。鐵門剛開始紋絲不動,在他們的一次次撞擊下,鐵門終於搖搖欲墜,轟然倒塌。
晏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握著鞭子滿臉驚恐的李察、在一旁觀看的面容扭曲的莫一,以及…渾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柳穎!
聞卿一個箭步上前將李察踹到在地,李察掙扎著看向莫一,莫一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撞開晏弛跑了出去。
晏弛沒有在意莫一的去向,他一步一步上前,顫抖著扶起柳穎。柳穎遍體鱗傷,衣服上全是鮮血。晏弛甚至能感受到柳穎的生命正在流逝。
「救護飛船…叫救護飛船…」晏弛喃喃地說,聞卿早在鎮壓住李察的時候就用光腦叫了救護飛船。
這時,柳穎的手卻搭在他的手上:「晏弛哥哥…你怎麼才找到我啊…」
他的金色長髮一團烏糟,臉頰也腫起來,狼狽不堪地噴出一口鮮血,晏弛不知道什麼時候流了滿臉的淚。
「對不起…對不起…」晏弛跪在地上,像懺悔一樣對柳穎說著:「我該早點找到你…」
柳穎卻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不要…道歉…我找到了證據哦…他們打我…我也沒有說…」
「我把它藏在…我們偷偷用光腦的地方…」
「雌父一直說…我沒有哥哥有用…我是廢物…我不是…我很厲害的…」
他又咳出一口鮮血,抓緊晏弛的手,費力地告訴他:「我不是…故意告密的…我比他們…先找到…不想、他們卷進來…」
晏弛淚流滿面,讓柳穎靠在他的懷裡,一邊點頭一邊讚美他:「我知道…我知道,柳穎是好孩子,柳穎是最優秀的蟲崽…」
他絮絮叨叨地念著,好像要把所有華美的辭藻都告訴他。
救護飛船獨有的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力,晏弛乞求一般對柳穎說:「柳穎,救護飛船到了,能不能再堅持一下…」
柳穎連點頭的力氣都沒了,只能眨了下眼睛,卻仍然面帶微笑,說出了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句話。
「晏弛哥哥…你要是…我的雄父…就好了…」
他說完這句話,眼神陡然失去光彩,手直直地垂落下去。他閉上了眼睛。
晏弛呆呆地跪在原地,懷裡是柳穎急速失去溫度的身體。
黑暗狹小的禁閉室中,傳出一聲雄蟲極盡痛苦與悲傷的喊聲。
「著火了!」
「快喊消防!」
「還有蟲崽在裡面嗎?!疏散撤離!」
濃煙滾滾。
晏弛好像沒有看到,面無表情地來到他和柳穎的秘密基地。雜草中,靜靜地躺著一本相冊。晏弛彎腰撿起來,裡面密密麻麻地貼著許多蟲崽受傷的照片,幾乎都是雌蟲蟲崽。晏弛合上相冊,望向烈火中燃燒的管教所的樓,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徒勞無功,等待莫一和李察的,將是蟲星法庭的審判。
晏弛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地方,柳穎漂亮鮮活的樣子浮現在他眼前。
那時他還笑著和晏弛討論光腦,如今卻這樣…
晏弛永遠不會忘記他。
從此以後,他會盡他所能,去幫助每一個他能幫助的蟲崽。
第二星的問題蟲災管教所火災在星網引起熱議,而比這更嚴重的是,管教所所長莫一涉嫌虐待、猥褻蟲崽的事情。一時間引起熱議,群情激憤,要求嚴懲莫一和涉事成蟲。那些涉事蟲崽的家長無比懊悔,盡他們所能彌補自己的孩子。而仍然無動於衷的家長,被蟲崽保護協會剝奪其撫養權。
柳家一蹶不振,宣布破產,柳家雌蟲長子柳晴棄商從法,攻讀法律。
主犯莫一被判處死刑,這是蟲星第一例雄蟲死刑的案件,載入史冊。
同樣也有蟲詢問,是誰發現了這些事情,那些蟲崽後來又怎麼樣了,但都不得而知。
聞卿和晏弛回到主星後,默契地閉口不談第二星發生的事。只是每年的某個日子,他們都會一起買一個蛋糕,默默為某個蟲崽過生日。他的一生如此短暫,像流星一樣飛快地划過天空,但他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