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閔裕文頷首作揖,李幼白跟著見禮。
閔弘致嗯了聲,卻沒回頭。
兩人各自取來香燭,點燃後朝著佛像祭拜,繼而分別跪在閔弘致左右,虔誠行禮。
約莫一個時辰後,閔弘致才睜開眼來。餘光瞥了眼李幼白,淡聲問道:「可與你爹娘通過書信,告知他們你到閔家過年?」
李幼白一愣,下意識回:「尚未。」
閔弘致起身,閔裕文眼疾手快攙住他手臂,他屈膝緩緩直起身子,走路略顯踉蹌,膝蓋都打不了彎,好一會兒才恢復如常。
「我與你父親雖是同科,但已經多年沒有往來,若你寫信回去,他不一定允你登門。」
「父親!」閔裕文頗為不解,「父親此話為何意?」
閔弘致覷了眼他,又看向李幼白,見她神色如常,便猜出李沛定與她提過自己,遂也沒有隱瞞,徑直說了當年的事。
一字一句,很是坦然。
這讓李幼白極為詫異:「您跟我父親曾是好友?」
「他有才,但也太過耿直,因那件事後便與我斷了聯繫。」
閔裕文低頭,一言不發。關於父親揭髮狀元郎言文宣的事,他不是沒聽說過,在翰林院,在禮部,他們都會私底下議論那件事,道是父親嫉妒言文宣,與之競爭禮部侍郎位置時,因無勝券,故而設計栽贓嫁禍。
自然,還有別的說法,諸如言文宣的確有謀逆之心,但還未行動便被父親秘密上報。身為同僚,他大可事先提醒,以示警告,如此也能免除言文宣死罪。但他沒有,他選擇直面聖上,將自己與此謀逆行徑徹底撇清。此舉無錯,但也讓旁人覺得父親自私冷酷,不值深交。
流言很多,且都是背著他傳的。
閔裕文信任父親,故而對流言很是不屑,但這麼多年,父親按時燒香祭奠,仿佛又有不得以的緣由,連母親都不知曉,想來或多或少與言文宣有關。他不說,身為人子便也不能過問。
今日他當著李幼白的面主動提起,讓閔裕文很是意外,意外之餘更是好奇。
「所以,那件事是真的?」李幼白屏住呼吸,生怕錯過一分一毫。
閔弘致忽然朝她看來,像是在看她的長相,少頃笑道:「哪件事?」
老狐狸!
李幼白靜下心,深知不應唐突,便藉口說在國子監聽了些謠言,又將那謠言簡單說給他聽。
閔弘致聽完,點頭:「嗯,是真的。」
「但您方才說,您和狀元郎還有我父親是好友。」
「曾經是。」
「何時不是的?」
閔弘致看著她,忽然問:「你跟你母親有多像?」他從她臉上看不出李沛的影子,一點都沒有,但他仿佛看到另外一個人,從她偶爾的神情中。
李幼白面不改色:「見過的人都說像。」
閔弘致笑,轉身走出殿門。
他沒有回答何時決裂的,但李幼白猜想,應當是在他背叛父親的那一日起,三人的情誼便徹底斷了,而這道觀,修來不是因為他尊道,而是為了彌補當年的虧欠,更或者是為了讓自己心安。
「你沒用胭脂?」兩人沿著甬道往回走,閔家位於京城偏東的位置,京城地貴,但也不妨礙閔家宅院遼闊,以至於走了半晌,還未能窺見全貌。
李幼白嗯了聲,道:「我不習慣用這些東西。」
閔裕文側眼看過去,此時她面頰皙白,濃密的睫毛遮住情緒,瞧著應當還在想與父親交談時的對話,他沉默起來,兩人一直互不作聲,直到走進光影內。
李幼白抬頭,看見幾盞明晃晃的燈籠隨風搖晃,燈籠紙上寫著「閔」字。
她的確有些失神,在她聽到閔弘致坦白的那一剎,她沒有感到憤怒和憎恨,即便這是身為女兒該有的情緒,但她沒有。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或者可以稱得上是錯覺,她竟覺得閔弘致似有隱情。
「李娘子?」閔裕文一連叫了幾聲,李幼白才恍惚地看過去。
他面朝自己,手裡提著一盞六角宮燈,每一張燈籠紙上都畫著不同景象,等燈籠轉起來,那圖案又像動起來似的,活靈活現。
「是母親叫人做的小玩意兒,說是小姑娘都喜歡。」他遞過去,又問:「你可喜歡?」
李幼白低頭看了眼,溫聲道:「喜歡。」
閔裕文彎了彎唇,隨後負手與她繼續往前,不多時,半空升起煙花,陸續炸開流光溢彩,砰砰的響聲不絕於耳。
光影錯落,忽明忽暗於兩人面上,周遭除了風聲,便是煙火聲。
閔裕文扭頭看向專心望著煙火的人,她仰著頭,眼裡盛著細碎的光,側臉像是一道剪影,溫柔可人。她忽然轉過臉來,唇邊一片霧氣。
「閔大人,這是我第一次在別人家裡過年,謝謝你!」
閔裕文心間一動,上前低頭,李幼白望著他,淺淺的笑著,他突然有種想要抱她入懷的衝動,但也只是衝動,最終理智戰勝了情感,他微微一笑,道:「不必客氣。」
「還有,你叫我明旭便好。」
齊州鎮國公府
盧辰釗與鎮國公盧俊元等著各房叔叔到齊,又見盧家郎君皆以抵達,便一同去往壽喜堂給祖父拜年。祖父年歲大了,不似年輕人那般能熬得住,往年每每吃過晚膳,給小輩們發紅包後,便歪在榻上迷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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